最终,他的手还是落了下去。
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指尖颤抖着,
拂开了谢楚歌额前被血污粘结成缕的发丝,露出了那光洁却冰冷的额头。
触感传来的瞬间,白景耀如同被烫到般猛地一颤,那预料之中的冰冷,
还是让他心脏狠狠一缩,痛到几乎无法呼吸。
“楚歌……”
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沙哑破碎得不成样子,如同砂纸摩擦,
“师弟……我……师兄来了……”
他蹲下身,单膝跪在谢楚歌身旁的焦土上,无视了那浸透泥土的血污。
他伸出手,想要去触碰那贯穿了师弟胸膛的苍白火焰之矛,想要将它拔出来,
却又怕自己的动作会惊扰了这看似安睡的容颜,或是造成更可怕的后果。
他的目光落在谢楚歌微微敞开的衣襟处,那里,本该佩戴着子母同心玉佩的地方,空空如也。
果然……送给了小师弟。
这个认知,如同又一记重锤,砸得他心神剧颤。
他想清楚了一切,师弟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你怎么……这么傻……”
白景耀哽咽着,伸出手,极其笨拙地、试图去整理谢楚歌那染血破损的衣袍,
动作僵硬得如同刚学会走路的孩童,
“谁要你……这样保护别人……谁准你……这样擅自决定……”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毫无逻辑,只是将心中那翻江倒海的情绪,化作最无力的呢喃与质问。
他抬起另一只手,轻轻覆在谢楚歌那已然冰冷的手背上,
试图用自己的温度去温暖那一片冰凉,却只是徒劳。
师弟的手,曾经握剑时坚定有力,曾经……接过他递去的酒杯时温暖的手。
如今,却只是无力地垂落着,沾满了血污与尘土。
白景耀将额头轻轻抵在谢楚歌冰冷的手背上,身体因为极致的悲痛而微微蜷缩起来。
他不再发出声音,只是肩膀难以抑制地剧烈耸动着,无声的恸哭比任何嘶吼都更加令人心碎。
“对不起……对不起……”
他低声呢喃,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地滚落,
滴落在谢楚歌冰冷的脸颊上,与那早已干涸的血迹混在一起,又滑落尘埃。
“是师兄没用……是师兄来晚了……”
“我该……我该早点察觉的……我该一直把你带在身边的……”
“楚歌……我的……楚歌啊……”
他语无伦次地重复着,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化为无声的哽咽与颤抖。
这位曾经冰冷如雪山、威严如神只的化神尊者,此刻蜷缩在焦土之上,
紧紧抱着师弟的遗体,哭得像个失去了全世界的孩子。
这位以冰冷无情着称、贵为化神尊者的清云宗大师兄,
此刻,却像一个失去了全世界、无助到了极点的孩子,
跪在自己师弟逐渐冰冷的遗体旁,将所有的坚强与伪装彻底剥落,
显露出内里那早已因这个人而变得柔软、此刻却被彻底撕裂的真心。
山谷之中,风声呜咽,卷起淡淡的血腥与焦土气息。
远处,战火未熄,轰鸣隐隐。
而在这片刚刚经历了英雄末路的战场上,只剩下一个崩溃的师兄,
守着他再也无法醒来的师弟,进行着这场漫长而绝望的、单方面的告别。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悲伤,浓稠得化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