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宸微微摇头:“给尸体局部加热会影响尸温分布,容易检测出来。使用某些药物影响尸僵或尸斑,不是不可能,但操作复杂,且容易留下药物代谢痕迹。凶手的手法可能更……巧妙。”他的目光再次扫过整个客厅,似乎在寻找那个被隐藏起来的“机关”。
“陈队,”苏晓雯这时也回来了,她的笔记本上多了几行字,“我又问了几家邻居。七点半左右的争吵,有好几户都隐约听到了,但都说不清具体内容,只知道声音挺大,有男有女。另外,有一个住楼下的阿姨说,她大概晚上八点左右上楼给刘景元送过自己做的腌菜,当时敲了门,但没人应。她以为刘景元出去了,就把腌菜放在门口了。今天早上发现腌菜还在门口,没动过。”
八点敲门无人应答!这又是一个有力的旁证,说明在八点钟,刘景元很可能已经无法应答了。这进一步将死亡时间向“七点半活动线”之后、八点之前推移。
线索越来越多,矛盾也越来越深,整个案件的时间线就像一团被猫玩过的毛线,混乱不堪。
“查那个七点三十五分的来电号码。”陈建国果断下令,“晓雯,这件事你跟进,立刻去查机主信息,核实通话内容!”
“是!”苏晓雯领命,立刻走到一边开始打电话。
陈建国又看向赵思妍:“思妍,现场还有没有其他可能记录时间的电子设备?电脑、平板、智能手表等等,全部仔细检查,重点查看最后活动时间。”
“明白,正在搜。”赵思妍点头,继续埋头工作。
张猛看着眼前这纷乱的局面,忍不住咂咂嘴:“头儿,现在这情况,咱们先按哪条线查?是盯着七点半那条线,去找可能跟死者吵架的人?还是跟着监控,去抓那个九点五十的连帽衫?”
陈建国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在林宸身上:“两条线都不能放。但是,重点要放在破解这个‘时间悖论’上。凶手费尽心机制造虚假的死亡时间,必然有其目的。要么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真实行踪,要么是为了嫁祸他人,或者两者兼有。”
他看向林宸,语气沉重:“林宸,这个谜题,恐怕还是要你来主攻。我需要你找出凶手是如何‘拨慢’了刘景元的死亡时钟的。只有拆穿这个把戏,我们才能看清真相。”
林宸点了点头,没有多余的话语。他走到客厅中央,缓缓环视四周。阳光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也照亮了地毯上那片暗沉的血迹。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将一条条矛盾的时间信息如同拼图碎片般在脑海中排列、组合、尝试拼接。
邻居的证词、手机记录、智能设备日志、楼下阿姨的旁证……这些都在指向一个更早的、真实的发生时间。
法医的初步判断、监控中的神秘人……这些则构成了一个看似完美、实则脆弱的“伪装时间”。
凶手是如何做到的?他如何能让一具在七点多就已经死亡的尸体,在近三个小时后,依然呈现出“新鲜”的尸僵和尸温?
是利用了环境?比如,在行凶后,将尸体置于一个低温环境,例如空调开到最低,延缓了尸体变化,然后在九点五十左右,再将尸体移回正常温度环境?但空调记录似乎没有异常,而且移动尸体风险极大,容易留下更多痕迹。
还是……凶手对尸体本身做了手脚?
林宸的目光再次聚焦在尸体胸口的致命伤上。锐器刺穿心脏,会导致快速死亡和急性大出血。血液的凝固和干涸过程,尸斑的形成过程,这些都是难以精确操控的自然现象。凶手究竟用了什么方法,干扰了这些过程的表象?
他蹲下身,更近地观察着伤口周围的血迹,甚至不顾血腥,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极其轻微地触碰了一下血迹边缘干涸的硬壳。
“思妍,”他忽然开口,“等下尸检时,重点检测一下伤口周围的血液,有没有混合其他物质。还有,注意检查死者鼻腔、口腔黏膜,有没有异常。”
赵思妍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林宸的意图:“你怀疑……凶手用了什么化学物质或者物理方法,影响了血液凝固或尸体冷却速率?”
“不排除这个可能。”林宸站起身,眼神锐利,“如果无法改变时间,那就改变测量时间的‘标尺’。这是高智商犯罪常见的思路。”
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忙碌的同事和闪烁的警灯。凶手的影子仿佛就隐藏在这片混乱的时间迷雾之后,冷静地观察着,甚至可能带着一丝嘲弄。
这个对手,不仅冷酷,而且极其狡猾。他精心布置了一个时间陷阱,试图将警方的调查引入歧途。
但是,再精妙的伪装,也必然存在破绽。
林宸闭上眼睛,将整个案发现场的空间布局、物品摆放、所有矛盾的时间点,在脑海中构建成一个立体的模型。他尝试代入凶手的视角,思考如果自己要伪造死亡时间,会怎么做?需要满足哪些条件?又会留下哪些无法抹除的痕迹?
突然,他睁开眼睛,看向客厅角落的立式空调。
“张哥,”他叫住正准备再去催问监控进度的张猛,“麻烦你问一下物业或者邻居,确认一下昨天傍晚到晚上,这个小区的电力供应有没有出现过异常?哪怕是短暂的跳闸?”
张猛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立刻应承下来:“好,我马上去问!”
林宸的脑海中,一个模糊的猜想正在逐渐成形。凶手的手法,或许不仅仅是针对尸体,还可能利用了……环境温度的精细控制?结合那个在“伪装时间”出现的、行为诡异的连帽衫男人,他的十五分钟停留,或许并非无所事事……
真相,依旧隐藏在重重迷雾之后,但林宸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触摸到了那根连接着真实与虚假的、细微而关键的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