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厕所里的哲学家与粮仓里的野心家
公元前三世纪的楚国上蔡,有个叫李斯的年轻人正蹲在厕所里发呆。不是闹肚子,也不是思考人生——准确说,是在观察老鼠。
彼时的李斯还是个基层公务员,在郡里当“小吏”,大概相当于现在的县政府办事员。每天的工作就是抄抄公文、管管档案,日子过得像杯温吞水,不咸不淡。这天他去厕所,撞见几只老鼠正围着一堆脏东西啃,瘦得皮包骨头,见人来了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钻进墙缝里,尾巴都在发抖。
几天后,李斯去粮仓盘点,又看见一群老鼠。这拨老鼠可不一样:肥得溜圆,毛色油亮,正悠哉游哉地啃着囤积的粟米,人走过去都懒得抬眼皮,顶多慢吞吞挪个地方,那神态,活像揣着铁饭碗的老干部。
李斯盯着两拨老鼠,突然拍了下大腿:“嘿!这世道,人和老鼠不都一个样吗?混得好不好,不在于本事大小,全看站对地方没!”
这就是着名的“李斯鼠论”。放在今天,大概相当于“选择大于努力”的古代版。但李斯比现在的鸡汤博主实在——他不光总结理论,还立刻付诸行动。当天就打了辞职报告,理由写得冠冕堂皇:“世界那么大,我想去看看”,其实心里想的是:“粮仓的老鼠都比厕所的活得滋润,我李斯凭啥窝在上蔡这小地方?”
他打包行李,直奔齐国兰陵,投奔了当时的网红教授——荀子。荀子是儒家大师,但教学生很务实,主张“礼法并施”,说白了就是既讲道德,也讲权谋,这套理论正对李斯的胃口。同学里有个叫韩非的,是韩国贵族,脑子比李斯还灵光,写得一手好文章,但嘴笨,有点社交恐惧。李斯跟他关系不错,经常一起熬夜写论文,偶尔也会吐槽:“老韩啊,你这理论写得是牛,但跟人吵架都吵不过,以后咋当官?”
韩非翻个白眼:“你懂啥?我这是‘键盘侠’的最高境界,能用文章杀人。”
李斯没工夫跟他抬杠,他的目标很明确:学本事,找个“大粮仓”待着。毕业后,同学们有的回了老家,有的去了魏国、赵国,李斯琢磨来琢磨去,盯上了西边的秦国。他跟荀子告辞:“老师,六国都快完蛋了,只有秦国像头奔牛,有前途。我去秦国混,肯定比在楚国当小吏强。”
荀子点点头:“去吧,别忘了,本事大了别乱来,不然容易栽跟头。”
李斯嘴上应着,心里却想:栽跟头?等我混到“粮仓总管”的位置,谁还能让我栽跟头?
就这样,公元前247年,李斯背着一箱子荀子的讲义和自己的简历,踏上了西去秦国的路。他不知道,这一路不仅会让他从“厕所鼠”变成“粮仓鼠”,还会让他成为撬动整个中国历史的人——当然,最后也会让他摔得比谁都惨。
第二章:职场新人的逆袭:从吕不韦门客到秦王红人
刚到秦国的李斯,处境有点尴尬。虽然顶着“荀子高徒”的头衔,但在人才济济的秦国,他连面试机会都拿不到。就像现在揣着名校毕业证却找不到工作的应届生,只能先找个“实习单位”落脚——他投奔了当时权倾朝野的相邦吕不韦。
吕不韦这人,本来是个大商人,靠“投资”秦庄襄王发家,成了秦国的“cEo”。他养了三千门客,相当于开了个“人才储备库”,李斯就在这里当了个编外实习生,每天的工作是给吕不韦写材料、出主意。
李斯脑子活,写东西又快又好,很快就引起了吕不韦的注意。有一次,吕不韦想编纂一本《吕氏春秋》,相当于现在的“企业白皮书”,让门客们投稿。别人都写得四平八稳,李斯却剑走偏锋,写了篇《论商人与政治的兼容性》,把吕不韦的“投资哲学”吹得天花乱坠,还顺便提了几个加强中央集权的建议。吕不韦一看:“这小子有点东西,不像那些只会掉书袋的酸儒。”
于是,吕不韦把李斯推荐给了刚即位的秦王嬴政。那会儿嬴政才13岁,还是个少年天子,国家大事全由吕不韦说了算。李斯第一次见嬴政,心里有点打鼓:这小老板年纪不大,气场倒挺强,万一我说错话咋办?
他定了定神,开口就放大招:“大王,平庸的人只会等机会,能干的人会自己创造机会。以前秦穆公那么牛,为啥没统一天下?因为时机没到。现在不一样了,六国跟秦国比,就像郡县一样弱,您要是趁热打铁,肯定能成就三皇五帝都比不上的功业!”
这话算是说到嬴政心坎里了。少年天子正憋着一股劲想干大事,被李斯这么一捧,顿时觉得这年轻人懂自己。但当时嬴政还没亲政,只能先给李斯安排了个“郎官”的职位,相当于皇帝的侍从,让他陪自己聊天。
李斯这岗位选得妙。别人想见秦王一面难如登天,他却能天天在嬴政面前刷存在感。每次聊天,他都不聊八卦,专聊“灭六国攻略”:先打哪个,后打哪个,用什么计策,说得头头是道。比如他说韩国最弱,先拿韩国开刀,震慑其他国家;对赵国,就用反间计,让赵王杀了名将李牧;对楚国,就得用重兵,打服为止。
嬴政越听越觉得李斯是个人才,等亲政后,立马提拔他当“客卿”,相当于高级顾问,让他直接参与灭六国的策划。李斯总算从“实习岗”转正,还拿到了“核心项目组”的入场券。
但职场逆袭哪有一帆风顺的?公元前237年,秦国发生了“郑国渠事件”。韩国怕被秦国打,派了个叫郑国的水利专家去秦国,假装帮秦国修水渠,其实想耗光秦国的人力物力。这事败露后,秦国的宗室大臣炸了锅,纷纷上奏:“那些从六国来的客卿,都是间谍!赶紧把他们全赶走!”
嬴政本来就对外国人有点不信任,一听这话,当场下了“逐客令”:所有非秦国人,一律限期离境,李斯也在其中。
李斯急得直跳脚:我好不容易混到这位置,凭啥说赶就赶?他连夜写了篇《谏逐客书》,这篇文章堪称“古代最强求职信”,后世高中生都得背。他在文章里说:“大王您喜欢的昆山玉、随和璧、明月珠,都不是秦国产的;您爱听的《郑卫之音》,也不是秦国人唱的。为啥能用外国货,就不能用外国人?以前秦穆公重用百里奚、蹇叔,秦孝公重用商鞅,秦惠王重用张仪,秦昭襄王重用范雎,都是外国人,不都帮秦国变强了吗?现在把客卿赶走,不是帮六国送人才吗?”
嬴政看完,一拍大腿:“对啊!我差点犯了糊涂!”立刻取消了逐客令,还把李斯提拔为廷尉,相当于司法部部长。
经此一役,李斯彻底成了嬴政的心腹。他不光帮秦国制定了灭六国的战略,还亲自上阵搞“外交暗杀”——派人带着金银财宝去六国收买大臣,不肯被收买的,就派刺客干掉。这套“糖衣炮弹加手术刀”的组合拳,把六国搅得鸡犬不宁。
公元前221年,随着齐国最后投降,秦国终于统一了天下。嬴政成了秦始皇,李斯也从客卿一路升到了丞相,真正成了“粮仓里的大老鼠”。站在咸阳宫的高台上,李斯看着自己参与打造的庞大帝国,心里美滋滋的:上蔡的小吏哪能想到,我李斯也有今天?
第三章:帝国设计师的“系统升级”:不止是改个国号那么简单
秦始皇统一六国后,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改称呼。以前的国王、天子都不够霸气,他琢磨着:“我德兼三皇,功过五帝,就叫‘皇帝’吧!”李斯赶紧附和:“陛下圣明!还得规定,皇帝的命令叫‘制’和‘诏’,自称‘朕’,别人不许用!”——从此,“朕”成了皇帝的专属代词,普通人再敢说“朕怎么样”,就得掉脑袋。
但改个称呼只是皮毛,真正的难题是:这么大一个帝国,该怎么管?六国刚灭,各国文字不一样,货币不一样,尺子不一样,甚至马车的轮子间距都不一样(古称“车轨”),就像一堆运行着不同系统的电脑,强行连在一个局域网里,不卡崩才怪。
这时候,李斯站出来了:“陛下,交给我!保证给您搞一套全国统一的‘操作系统’!”
他的第一招是“废分封,设郡县”。这事儿在朝堂上吵翻了天。博士淳于越跳出来说:“以前周朝分封子弟,天下安稳了八百年。现在不分封,万一出了乱子,谁来帮陛下?”
李斯冷笑一声:“淳于博士怕是读死书读傻了吧?周朝分封的诸侯,后来互相打了几百年,搞得天下大乱,这还不够教训吗?郡县制多好,地方官由中央任命,不听话就换,权力牢牢抓在陛下手里,这才叫长治久安!”
秦始皇一听,觉得李斯说得对:“就按李斯说的办!把全国分成三十六郡,郡国的“地方服务器”都改成了“中央集权云管理”,后世两千多年的中国,基本都照着这套模式来。
第二招是“书同文”。六国的文字差异有多大?据说一个“马”字,各国写法能有十几种,就像现在有人写简体字,有人写繁体字,有人写火星文,官府发个通知,老百姓得请个翻译才能看懂。
李斯亲自操刀,以秦国的“小篆”为标准,废除六国文字,还编了本《仓颉篇》当教材,全国推广。这相当于给帝国的“信息系统”统一了编码,不管你是齐国人还是楚国人,写出来的字大家都认识。后来狱吏程邈觉得小篆写起来太麻烦,发明了更简便的“隶书”,李斯一看:“嘿,这字体效率高,也推广!”
第三招是“车同轨,量同衡”。以前各国的车轨不一样,秦国的马车到了赵国,轮子可能卡在轨道里动不了;各国的尺子、秤也不一样,买一斤米,在魏国是十两,在楚国可能只有八两,做生意跟猜谜似的。
李斯规定:全国的车轨统一为六尺宽,方便马车通行;尺子用“度”,量容积用“量”,称重量用“衡”,都制定统一标准,还铸造了标准的铜权(砝码)、铜量(容器)发到各地。这相当于给帝国的“物流系统”和“商业系统”统一了接口,马车跑遍全国不卡壳,做生意再也不用带好几套秤了。
第四招是“统一货币”。六国的货币五花八门,秦国用圆形方孔钱,赵国用刀币,楚国用蚁鼻钱,就像现在去国外旅游得换好几种货币,麻烦不说,还容易被坑。
李斯规定:全国只用两种货币,上币是黄金,以“镒”为单位;下币是圆形方孔的铜钱,上面铸着“半两”二字,俗称“秦半两”。这钱设计得挺科学,圆形方孔,方便穿成串,也方便携带,后世用了两千多年,可见其成功。
这一套“系统升级”下来,秦国从一个松散的军事联盟,变成了一个高度统一的中央集权国家。李斯站在朝堂上,看着秦始皇满意的笑容,心里别提多得意了:论搞制度建设,我李斯认第二,谁敢认第一?
但他没意识到,这套系统虽然高效,却有个致命缺陷:太依赖“中央处理器”的能力,一旦最高统治者出了问题,整个系统就容易崩溃。而他亲手设计的权力结构,也为自己后来的悲剧埋下了伏笔。
第四章:焚书坑儒?一场被误解的“文化整顿”翻车现场
说到李斯,绕不开“焚书坑儒”。这事儿被骂了两千多年,说他是“文化屠夫”,把好好的古籍都烧了,还杀了一堆读书人。但如果仔细扒扒历史细节,会发现这事儿比课本里写的复杂,更像一场“文化整顿”搞砸了的大型翻车现场。
先说说“焚书”。这事儿的导火索,还是博士淳于越。公元前213年,秦始皇在咸阳宫开派对,七十多个博士上前祝寿,淳于越又提分封制:“陛下,不搞分封,万一权臣篡权,没人能救啊!”
李斯一听就火了:“又是你这老顽固!现在都什么时代了,还拿老黄历说事?陛下搞郡县制是天经地义,你们这些儒生不与时俱进,整天引用古代的东西非议现在的制度,不是故意捣乱吗?”
他越说越激动,干脆给秦始皇提了个建议:“臣以为,除了秦国的史书,其他国家的史书全烧了;除了博士官掌管的藏书,民间的《诗》《书》和诸子百家的书,都交给官府烧掉;敢私下讨论《诗》《书》的,当众处死;敢用古代的道理批评现在的,灭族;命令下达三十天还不烧书的,脸上刺字,罚去修城墙。不过医药、占卜、种树的书可以留下,这些有用。”
秦始皇大概是被淳于越烦透了,又觉得李斯说得有道理——统一思想嘛,免得大家整天瞎议论。于是大笔一挥:“准了!”
这就是“焚书”的由来。客观说,李斯的初衷可能不是毁灭文化,而是想通过“统一思想”巩固中央集权,有点像现在的“清理有害信息”,但手段太粗暴了。他没想到,这把火一烧,烧掉了无数珍贵的古籍,也把自己钉在了历史的耻辱柱上。
更倒霉的是“坑儒”,这事儿其实跟儒生没太大关系,主要是秦始皇被方士坑了,迁怒于人。秦始皇晚年想长生不老,招了一群方士(搞迷信活动的术士)给他炼仙丹。其中有两个方士,一个叫侯生,一个叫卢生,拿了秦始皇的钱,仙丹没炼出来,还背地里吐槽秦始皇“刚愎自用”“贪恋权势”,然后卷款跑路了。
秦始皇气得差点掀桌子:“我花钱养着你们,你们居然敢骂我还跑路?查!给我严查所有在咸阳的方士和儒生,看看还有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这一查就查出问题了,被抓的人里,有的方士互相揭发,有的儒生确实批评过秦始皇的政策,一口气抓了四百六十多人。秦始皇怒不可遏:“全给我埋了!让他们知道欺骗皇帝的下场!”
这就是“坑儒”的真相——坑的主要是骗人的方士,捎带了一些批评时政的儒生。但后世为了批判秦始皇和李斯,把“坑方士”说成了“坑儒”,还跟“焚书”绑在一起,成了“焚书坑儒”,李斯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了帮凶。
李斯自己估计也挺冤:焚书是我提的,但坑儒真不是我的主意啊!可他作为丞相,没阻止这事儿,也脱不了干系。更重要的是,这两场事件暴露了他的致命弱点: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他太迎合秦始皇了。秦始皇想集权,他就搞焚书;秦始皇想长生,他就默认方士胡闹;秦始皇修阿房宫、修长城,劳民伤财,他也没怎么劝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