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沼泽秘
第二十七章：幻真之瞳（皓影）
虚无。
这是皓影被抛入这片时空碎片后，唯一能用来形容自身感受的词语。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前后四方，没有光，没有暗，甚至没有“存在”与“不存在”的明确界限。它悬浮——如果这个词还能适用的话——在一片无边无际、流转着迷离混沌色彩的虚空之中。
这里并非空无一物，却比绝对的真空更加令人不安。无数破碎的画面、断续的声音、扭曲的记忆片段、混乱的意念流光……如同宇宙诞生之初的星云，又如同信息海洋沉淀下来的垃圾，在这里生灭、流转、碰撞、湮灭。有些碎片是它熟悉的，雪原的冰冷，青岚崖的静谧，战斗的激烈；有些则充满了古老蛮荒的气息，巨兽的咆哮，星辰的陨落，那是它血脉传承记忆的冰山一角；更多的，则是完全无法理解的光怪陆离之景，仿佛来自其他维度、其他种族、甚至是世界规则本身的梦境残渣。
这里，是梦与现实的夹缝，是无数可能性交汇又分离的垃圾场，也是……太虚兽力量某种程度上所触及的本源之地。
那源自龙裔沼泽核心的召唤，在这里变得异常清晰、强烈，仿佛就在某个流转的“信息泡沫”背后，触手可及。但同时，一种更加本质、更加深邃的困惑与危机感，也如同冰冷的暗流，瞬间包裹了皓影的魂核。
它那赖以感知世界、分辨虚实的日月异瞳，在此刻仿佛失去了焦点。银光与金芒扫过，映入“眼帘”的并非是清晰的景象，而是无数重叠、矛盾、自我否定的信息洪流。
一幅显示天琦在灵犀宗废墟中悲痛欲绝的画面刚刚闪过，紧接着又是一幅天琦与飘雪在某个它从未见过的桃源之地笑语晏晏的场景。
一段属于紫璃狂暴毁灭的怒吼还在回荡，另一段紫璃温顺如同家猫般蜷缩的意念又悄然浮现。
它甚至“看”到了自己，以不同的形态，在不同的时空，经历着截然不同的“人生”，有些真实得令它颤抖，有些荒诞得让它发笑。
“何为真实？你所见的，不过是无尽可能性中的一隅。”
“何为虚幻？你所以为的羁绊，或许只是更高层面存在随意编织的一场梦。”
“你所以为的‘自我’，真的存在吗？或许，你也只是这无尽信息海中，一个偶然凝聚、又即将消散的……念头。”
冰冷、缜密、不带任何感情的诘问，并非来自外界，而是这片虚空本身蕴含的“规则”，直接作用于它的思维核心。它的认知体系，它依靠逻辑和感知建立起来的对世界的理解，在这片一切皆有可能、一切又皆可怀疑的领域，受到了最根本、最残酷的挑战。
它试图催动太虚幻梦之力，去稳定周遭，去分辨哪些是“真实”的线索。但它的力量在这里，如同水滴汇入大海，不仅难以掀起波澜，反而有被这更加庞大、更加原始的“虚无”同化、吞噬的趋势。它构筑的梦境，刚刚成型，就被周围流转的混乱信息流冲刷、解构，变成了新的碎片。
它的魂体开始变得不稳定，银色的光芒明灭不定，边缘处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数据流失般的涣散现象。一种前所未有的虚弱感和迷失感，侵蚀着它的意志。它感觉自己仿佛真的要解体，回归这片永恒的、无意义的混沌。
‘就这样……消散吗？’
‘融入这片虚无，不再有困惑，不再有责任，不再有……分离的痛苦。’
一个充满诱惑的念头悄然浮现。
就在它的意识即将被这片“虚无之海”彻底淹没的刹那——
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坚韧、温暖的“连接感”，如同黑暗中唯一没有被吹灭的星火，在它魂核的最深处，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是灵契！是与天琦之间，那超越了空间、甚至可能超越了部分时间规则的生命连接！
虽然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仿佛随时会断掉，但那连接的另一端，传递来的并非混乱的信息，而是一种纯粹的、熟悉的意志波动——那是天琦独有的，混合着坚韧、执着与守护的意念！尽管这意念似乎也正处于某种激烈的挣扎之中，但其本质，却如同礁石般稳固！
紧接着，另一缕更加细微，却带着清冷澄澈意境的波动，也如同冰原上的一缕微风，拂过它的感知。是飘雪！那是九天霜雪功淬炼下的，纯净而坚定的神魂印记！
还有……一丝灼热、暴戾，却在此刻透出一股前所未有清明与决绝的凶悍意志！是紫璃！它似乎也在进行着某种蜕变！
这三道来自同伴的意志波动，虽然微弱、断续，却如同三根无比坚韧的丝线，在这片否定一切、同化一切的虚无之中，为皓影提供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锚点”！
它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对抗着这片虚空“一切皆虚”的规则！
皓影那即将涣散的魂体猛地一颤！日月异瞳中，那涣散的光芒骤然凝聚！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