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归途险》
第三十三章：余波未平
黎明终究是到来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温柔，将金色的光辉洒满这片饱经蹂躏的土地。阳光驱散了夜的寒意，却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中浓重的血腥、焦糊以及那令人作呕的幽冥魔气残留。
营地一片狼藉，如同被巨兽践踏过的蚁穴。破碎的帐篷、断裂的兵刃、焦黑的地面、以及那些被收敛起来、盖着白布的同伴遗体，无声地诉说着昨夜战斗的惨烈。幸存的商队护卫们，脸上混杂着疲惫、悲伤，以及一种劫后余生的茫然与……难以言喻的敬畏。
他们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带着小心翼翼的崇敬，投向那片已经失去帐篷遮蔽的区域。
那里，飘雪正盘膝而坐，双眸紧闭，周身气息微弱却异常稳定，正在全力调息，恢复着昨夜近乎枯竭的本源。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份清冷绝尘的气质，却仿佛在经历了血火洗礼后，变得更加纯粹而深邃。
在她身旁，天琦安静地躺着，胸膛微微起伏，呼吸平稳悠长，仿佛只是陷入了深沉的睡眠。体表那层致命的冰霜已然尽数褪去，皮肤下隐隐流动着淡淡的金色光晕，与青铜令牌散发的清光交相辉映。他体内的能量冲突被令牌以一种玄妙的方式暂时“疏导”和“平衡”，虽然远未根除，但至少不再危及性命，甚至那缓慢的根基修复过程，似乎也因这金光的滋养而加快了一丝。
紫璃伏在天琦另一侧，庞大的身躯如同最忠诚的守护者。它身上那些被幽冥魔气腐蚀和自身紫焱反噬造成的伤口，在金光余晖的照耀下，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愈合，暗紫色的皮毛重新焕发出金属般的光泽，只是气息还有些起伏不定，显然昨夜的搏命一击消耗巨大。
皓影则悬浮在飘雪肩头，日月异瞳半开半阖，银辉流转，一边守护，一边也在汲取着空气中残存的、对它魂体有益的太虚之力和令牌散逸的纯净能量，修复着自身的损耗。
这一人、一昏迷者、双兽构成的画面，在朝阳的映照下，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和谐与宁静，与周围惨烈的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韩月瑶站在不远处，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她身上的狐裘沾满了尘土与干涸的血迹，发髻也有些散乱，但那双眸子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和坚定。她没有立刻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同时指挥着幸存的人手，以最高的效率清理着营地，救治伤员，看管俘虏。
直到日上三竿，飘雪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冰蓝色的眼眸中，虽然依旧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但神光已然内敛，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深邃。
“前辈，您醒了！”韩月瑶立刻上前，声音带着关切与恭敬，双手奉上一个精致的玉瓶，“这是家族秘制的‘蕴神丹’，对恢复神魂损耗有奇效，还请前辈服用。”
飘雪看了她一眼，没有推辞，接过玉瓶，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沁人心脾清香的丹药服下。丹药入口即化，一股温和而精纯的药力迅速散开，滋养着她刺痛的识海，效果确实显着。
“多谢。”飘雪的声音依旧平淡。
“前辈折煞月瑶了。”韩月瑶连忙躬身，“若非前辈力挽狂澜，我等早已化为枯骨。此等大恩，区区丹药，不足挂齿。”
她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沉重，开始汇报情况：“前辈，昨夜一战，我方护卫战死三十八人，重伤十一人，轻伤者几乎人人带伤。辅工与伙夫亦有九人罹难。韩奎叔叔伤势不轻，但已服下丹药稳定下来，正在指挥后续事宜。”
这个伤亡数字，让飘雪沉默了片刻。对于这支商队而言，几乎是毁灭性的打击。
“俘虏方面，”韩月瑶继续道，语气变得冰冷，“包括‘血斧’巴隆在内，共擒获二十三人，其中七人重伤濒死。内奸赵干……在昨夜混乱中，试图趁乱引爆随身携带的毒囊自尽，被及时发现制止，但毒气已伤及心肺，如今昏迷不醒，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飘雪微微蹙眉。赵干这条线，算是暂时断了。不过，还有巴隆和其他俘虏。
“审讯可有结果？”
韩月瑶脸上浮现出凝重与一丝愤怒：“初步审讯了部分俘虏，包括巴隆手下的两名小头目。他们承认，是受了一个自称‘影月使’的神秘人雇佣，许诺重金，并要求他们务必生擒……我。”她说到这里，脸上闪过一丝后怕与冷意，“至于那‘影月使’的来历和真实目的，他们层次太低，并不知晓。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对我韩家此次运送的物资和行程了如指掌！”
“影月使……”飘雪默念着这个名字，与昨夜那幽冥魔修似乎并非同一路人，但目标却都是韩家商队，或者说，是韩月瑶本人。这背后的水，果然很深。
“那昨夜来袭的魔修呢？可有线索？”飘雪更关心这个问题。一个灵溪境的幽冥魔修出现在北境后方，绝非小事。
韩月瑶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余悸：“毫无线索。那人功法诡异，实力强横，若非前辈……和那令牌神威，后果不堪设想。月瑶已命人将此事详细记录，并准备加急送往冰风堡和家族长老会。一位灵溪境魔修潜入腹地，此事必须立刻上报北境联盟！”
飘雪点了点头。这是正确的处理方式。
就在这时，一直闭目调息的紫璃忽然抬起头，鼻翼翕动，喉咙里发出了一声低沉而警惕的呜咽。皓影的日月异瞳也瞬间睁开，银辉闪烁，望向了东南方向的天空。
飘雪和韩月瑶也同时心生感应，抬头望去。
只见东南方的天际，出现了几个细小的黑点，正以极快的速度向这边靠近。随着距离拉近，可以看清那是三艘造型古朴、通体闪烁着淡青色符文光芒的梭形飞舟！飞舟两侧，还有十余名身着统一制式青灰色灵甲、驾驭着飞行法器的修士护卫左右！
这些飞舟和修士身上，都散发着一股精纯而凌厉的气息，与商队护卫的散漫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属于大势力的秩序与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