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的院子还飘着米粥的香气,三叔揣着本卷了角的小人书凑过来,帆布裤上的水泥渍还没干透,脸上却堆着当老师的郑重:
“小青云,三叔教你认字不?保管比学校老师讲得有意思。”
李一正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闻言仰起小脸,糖葫芦的糖渣还沾在嘴角:
“好呀!”
他心里偷偷乐——总算有件像“正常童年”的事了,总比整天被这具小身子牵着鼻子走强。
三叔把小人书往石桌上一拍,封面上“西游记”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沾着点油污。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学校老师的模样背着手,指着第一页的插图:
“看好了,这个毛茸茸的是孙悟空,手里拿的叫金箍棒,能长能短,可厉害咧!”
李一点点头,这他熟——当年在龙宫秘境,曾用金箍棒封印了幽冥海眼,还看到林铁山变成猴子的模样——据说他们林家是齐天大圣的后代。。
“那这个大耳朵的是猪八戒,”
三叔的手指移到个挺着肚子的胖和尚身上,得意地晃了晃脑袋,
“他手里拿的叫倒粪耙,专门……”
“啥?”
李一嘴里的糖渣差点喷出来,瞪着插图里的九齿钉耙,
“三叔,那叫九齿钉耙吧?不是掏粪的……”
“你懂啥!”
三叔梗着脖子,手指在“九齿钉耙”四个字上点了点,
“书上就这么画的!你看这字——”
他指着“耙”字,突然卡壳了,喉结动了动,
“这个是……九,这个是尺,这个是钉,这个是……巴!对,就是倒粪巴!”
李一看着他硬掰的样子,嘴角抽了抽。
想当年自己可是江河市高考状元,现在被个连“耙”字都认不全的半大孩子教认字,这感觉比跟李哪吒掰手腕还憋屈。
他故意歪着脑袋,指着那字奶声奶气地问:
“可是三叔,这是四个字呀,你刚才只数了三个。”
三叔的脸“腾”地红了,像被夕阳烧过的云彩,手忙脚乱地重新点:
“哦对,四个字!刚才数错了……这个是九,这个是齿,这个是钉,这个是……巴!没错!”
“可前几天二叔说这个字念‘耙’呢。”
李一眨巴着大眼睛,一脸天真,
“二叔还给我讲过,说猪八戒的耙子能搂地里的石头。”
这话刚落地,二叔端着个搪瓷缸子从屋里出来,缸子沿还沾着茶叶沫:
“啥?谁提我了?”
他凑过来看了眼小人书,一拍大腿,
“这字念‘耙’!搂草的耙子,老三你上课又睡觉了吧?”
三叔的脸更红了,梗着脖子辩解:
“我没有!是这字长得太怪!”
“怪啥怪,”
二叔得意地用手指在桌上写着,
“左边一个木,右边一个巴,合起来就是耙!上次在工地给你讲过,忘啦?”
“你啥时候讲过?”
三叔不服气。
“就上次筛沙子的时候!”
二叔说得有鼻子有眼,
“你还说这字像工地上的铁耙子!”
三叔被堵得没话说,瞅瞅二叔,又瞅瞅憋笑的李一,突然把小人书往桌上一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