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刚从后舱口转过身,脚步还没站稳,右舷那边就传来一阵乱响。梯子被踩得哐哐响,一个黑影已经半个身子翻上了甲板,手里举着砍刀,嘴里吼着什么听不清的口号。
合文俊在桅杆上连开两枪,打偏了。张驰挥刀去劈钩索,另一条又甩了过来。雷淞然蹲在箱子后头换弹匣,手有点抖。李治良还在后舱门角落抱着木箱,脸朝外盯着,嘴唇抿成一条线。
史策站在驾驶舱边上,墨镜歪了一点,额头上全是汗。她没动,眼睛一直盯着敌船方向。那艘画虎头的船已经贴得很近,火把照得江面通红,人影晃得厉害。她看到那个刚爬上来的兵一脚踩实甲板,正要直起身,右手举刀,左脚还挂在梯子上。
他的右侧太阳穴露在外面,火光一晃,正好是个空档。
她左手一抬,腕上的算盘哗啦一声滑下来。檀木框子沉手,铜珠串得紧,边角磨得发亮。这玩意儿她用了十几年,算过账,砸过人,也挡过刀。她没多想,腰一拧,手臂一甩,算盘飞出去的时候带了个斜弧。
“啪!”
一声脆响,铜珠直接怼进那人右眼窝。他整个人一僵,手里的刀掉在地上,双手猛地捂住脸,嚎都没嚎出来,直接跪下去,然后侧身倒地,抽了几下就不动了。
他旁边那个刚爬上来的一愣,低头看了眼同伴,又抬头看史策,脚下一滑差点从梯子上滚下去。
甲板上的人全愣住了。
雷淞然抬起头,嘴巴张着:“策姐……你这手劲儿……”
张驰砍断第三条钩索,回头瞥了一眼,啧了一声:“我说怎么老看你拿这玩意儿当武器,原来真能杀人。”
合文俊在桅杆上喊:“左边还有两个往上爬!”
史策没理他们,盯着敌船。那艘船上原本喊杀声一片,现在突然安静了几秒。接着,后头传来一声哨响,像是军官在骂人。
她退了半步,靠到驾驶舱墙边,右手摸到了腰间的红绳。绳子末端系着一枚楚国铜贝,冰凉的,边缘有点钝。她捏在手里,没拿出来,只是攥着。
风从江面吹过来,带着火药味和血气。她喘了口气,声音压得很低:“三息之内,他们会再冲。”
话刚说完,敌船那边鼓声又起,比刚才急。几个穿黑衣的兵从船舱里冲出来,手里端着枪,往梯子这边推人。之前那个受伤的兵被人拖走,地上留下一道暗红的印子。
第一个新上来的兵动作快,一手抓栏杆,一手拿短刀,脚刚落地就要往前扑。史策抬脚踹翻旁边一个木箱,箱子滚过去撞他膝盖,他一晃,史策趁机抄起地上那把掉落的砍刀,反手就是一下。
刀背砸在他肩膀上,咔的一声,他当场趴下。
第二个上来的人胆子小了,爬到一半停住,探头看情况。雷淞然一枪托砸过去,正中脑门,那人仰面栽回江里。
第三个干脆不爬了,在梯子中间掏出枪就打。子弹擦着甲板飞,打在船舱墙上,溅起一串火星。
张驰大吼一声,冲过去一刀劈断钩索,整条绳子带着铁钩哗啦落水。合文俊在上面补了两枪,把梯子根部打断,那架梯子歪了歪,一头扎进江里。
敌船暂时退了半丈,没再甩新的钩索。
王皓从右舷跑回来,脸上有灰,衣服破了一道口子。他看了眼地上那个眼眶流血的兵,又看向史策:“你什么时候练的这手?”
“没练。”她说,“就是算了一下,他抬手时视线会被火把晃,右眼是死角。”
“你这哪是算命,你是算死。”
“差不多。”
她说完,弯腰捡起自己的算盘。铜珠断了一串,木框裂了条缝,但她还是把它塞回手腕上缠好。动作利落,一点不心疼。
雷淞然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裤子:“刚才那一下真解气。我哥在后头守着箱子,咱们在这儿拼死拼活,总得让他看见点希望。”
李治良听见这话,抬头看了眼前方,没说话,但抱箱子的手松了一点。
王皓蹲下检查那个倒地的兵,伸手探鼻息,摇摇头:“死了。”
“活该。”雷淞然说,“谁让他来抢东西。”
“不是他主动来的。”史策靠着舱壁,看着敌船,“是有人逼他们上来的。你看他们动作,前头的快,后头的慢,明显是被推下来的。”
“那又怎样?”雷淞然说,“反正打的就是他们。”
“不一样。”她说,“如果只是炮灰,那就还有办法让他们自己乱。”
王皓抬头看她:“你想干什么?”
“等。”她说,“等他们再派人上来。这次别急着杀。”
“留活口?”
“不一定要留人。”她嘴角动了动,“可以留话。”
王皓懂了:“让上面的人知道,上来就是死。”
“对。”
她说完,走到船舷边往下看。江水黑乎乎的,漂着几块木板和一团烧焦的布。敌船退开一段后没再靠近,但也没走远,就在十丈外浮着,像条等着咬人的蛇。
忽然,左边传来动静。一艘小艇从雾里钻出来,比刚才的船小一圈,但速度更快,船头站着个穿西装的男人,手里拿着喇叭。
“王皓!”那人喊,“交出金凤钗,饶你们不死!”
雷淞然一听就火了:“又是朱美吉的人?老子早晚把你这破喇叭塞你嘴里!”
王皓没应声,扭头看史策。她盯着那艘小艇,眼神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