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男爵。”他拱手一礼,声音平和,“冒昧打扰,还请见谅。”
陈佳乐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阁下是?”
“鄙姓韩,草字文石,乃江南一介散漫书生,平日喜好搜罗些古旧字画。”
自称韩文石的男子微微一笑,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院中石桌上晾着的一幅陈佳乐近日所写的行草,“近日在京中友人处,偶闻男爵墨宝颇具古风,心向往之,故特来叨扰,想求观一二,以饱眼福。”
江南来的?
喜好字画?
陈佳乐的心跳悄然加速。
她维持着平静,引他到屋内:“韩先生过奖了,不过是信手涂鸦,难登大雅之堂。”
韩文石却看得很仔细,他对着那幅字看了许久,手指虚悬在墨迹之上,仿佛在感受其中的气韵,眼中不时闪过惊异之色。
半晌,他抬起头,看向陈佳乐,目光深邃:“男爵这笔字……恕韩某直言,若非亲眼所见,实难相信出自一位年轻女子之手。这笔力,这风骨,尤其是这字里行间透出的……历经世事之感,竟让韩某想起一位故人。”
“哦?”陈佳乐斟茶的手微微一顿,“不知韩先生想起了哪位故人?”
韩文石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端起茶杯,摩挲着温热的杯壁,沉吟道:“那位故人性情孤高,于书画鉴赏一道,堪称鬼才。尤擅从笔墨细微处,窥见作者心性际遇。他曾言,字如其人,画为心印,真正的好笔墨,是能与人对话的。”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落在陈佳乐脸上,带着探究。
“观男爵之字,竟让韩某有种……能与那位故人隔空论道之感。不知男爵师从何人?或是……近来可曾见过什么特别的字画,有所感悟?”
特别的字画?
有所感悟?
陈佳乐瞬间明白了对方的试探。
他并非单纯为赏字而来,他是在寻找与沈涟清相关的线索!
他怀疑她的字受到了沈涟清的影响,或者,她可能接触过与沈涟清相关的东西!
她心念电转,面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师从不敢当,不过是自己胡乱摸索。至于特别的字画……”
她摇了摇头,“晚辈见识浅薄,近来又一直在府中静养,并未见过什么值得一提的墨宝。韩先生所说的那位故人,听起来倒是位奇人,不知如今可在江南?”
韩文石仔细看着她脸上的神情,似乎在判断她话语的真伪。
片刻后,他眼中锐光稍敛,露出一丝淡淡的、难以捕捉的失望,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那位故人行踪飘忽,早已不问世事多年。或许是韩某睹字思人,一时感慨,唐突了。”
他将杯中茶饮尽,起身告辞,“今日得见男爵墨宝,已是幸事。望男爵善自珍重,他日若有机缘,或可再论笔墨。”
他将一张素雅的名刺放在桌上:“韩某在京中还会盘桓数日,暂住于城南‘集贤驿馆’。男爵若得闲,可遣人送个信,韩某对京中风物,倒也略知一二,或可相伴一游。”
送走这位不速之客,陈佳乐拿起那张名刺,上面只有“韩文石”三字,并无官职籍贯。
她握着名刺,指尖微微发烫。
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他来自江南,熟知沈涟清的鉴赏理念,并且因为她的字而找上门来。
这证明她的方向是对的!
“墨韵留痕”确实引起了相关人士的注意。
韩文石是敌是友?
他找沈涟清目的为何?
是“玄石”一派派来探查虚实的?
还是……与沈涟清有关联,甚至可能是同一阵营的人?
信息太少,难以判断。但这是一个突破口。
集贤驿馆……她记住了这个名字。
夜色渐浓,雪光映窗,屋内一片清冷寂静。
陈佳乐知道,平静的日子恐怕要结束了。
暗处的目光已经投来,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更加如履薄冰。
她看着窗外纷飞的雪花,仿佛看到了江南的烟雨,以及那个隐藏在烟雨之后,可能掌握着破局关键的清癯身影——沈涟清。
找到他,必须找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