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着墙壁，小心地用碘伏清理着手掌和手臂上最严重的伤口，然后撒上消炎药粉，用绷带重新包扎。每一下触碰都伴随着疼痛，但处理后的清爽感，让她感觉自己仿佛从污秽和腐朽中，稍微剥离出来了一点。
做完这一切，她才拿起那部手机。手机没有密码，她按亮屏幕，发现里面只存了一个号码，没有署名。
是老杨的号码？还是……别的什么人的？
她没有立刻拨打。而是先展开了那张地图。地图很普通，便利店就能买到的那种，但在城西的一个区域，被人用红色的笔，极其轻微地、圈出了一个不起眼的点，旁边没有任何标注。
城西……下午三点……“鼹鼠”的交接点？
宋城之前提到过的信息瞬间涌入脑海。老杨留下这个，是什么意思？是暗示她可以去那里？还是警告她那里危险？
信息太少，迷雾依旧浓重。
她将东西重新用油布包好，贴身藏在内衣夹层里，紧挨着那枚芯片。现在，她拥有了维持生存的基本物资，一个可能的联络方式，和一个模糊的目的地。
这微光，虽然微弱，却真实地照亮了她前方的方寸之地，给了她继续走下去的力量和……方向。
她不能停留。追兵可能还在附近徘徊，老杨的出现也可能引起了注意。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按照地图的大致方位，朝着城西开始移动。她不敢走主干道，依旧选择那些最阴暗、最复杂的背街小巷，像一个真正的幽灵，穿梭在这座繁华都市不为人知的褶皱里。
有了水和食物，体力得到了一丝补充，但身体的伤痛和极度的疲惫依旧如影随形。每一步都异常艰难，但她强迫自己前进。脑海中，宋城背叛时那平静中带着怜悯的眼神，与老杨留下物资时那沉默却坚定的背影，反复交织、碰撞。
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老杨知道宋城的背叛吗？如果他不知道，他为何独自行动？如果他知道，他为何还要帮她？是为了芯片？还是……有别的原因？
还有程砚……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如同沉重的枷锁，拖拽着她的脚步。
不知走了多久，天空开始泛起鱼肚白，黎明将至。城市开始苏醒，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逐渐增多。林晚的处境变得更加危险，她这身污秽和伤痕，在晨光中无所遁形。
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地方暂时藏身，处理一下身上的污秽，否则根本撑不到下午三点。
她的目光在街道两旁搜寻，最终落在了一个看起来颇为老旧的、门口贴着“招租”广告的筒子楼。这种地方人员复杂，管理松散，或许能找到机会。
她趁着一个清晨买菜人流稍多的时机，低着头，混入了楼内。楼道里灯光昏暗，墙壁斑驳，充斥着油烟和潮湿的气味。她沿着楼梯向上，寻找着可能的机会——比如一个未锁的公共水房，或者一个堆放杂物的天台。
在四楼，她发现一个水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哗哗的水声，似乎有人在洗漱。她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冒险推门走了进去。
水房里有一个背对着她、正在洗衣服的中年妇女。听到动静，那妇女回过头，看到林晚的样子，先是吓了一跳，随即脸上露出了明显的嫌恶。
“哎哟！哪里来的要饭的？快出去出去！脏死了！”妇女挥着手，像是驱赶苍蝇。
林晚低下头，用沙哑的声音快速说道：“大姐，行行好，我……我遇到抢劫了，就想洗把脸，马上就走了。”
那妇女将信将疑地打量了她几眼，或许是看她确实狼狈，不像有威胁的样子，最终还是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快点洗！洗完赶紧走！别把地方弄脏了！”
林晚连声道谢，快步走到最里面的一个水龙头前，拧开。冰冷的水流冲刷而下，她迫不及待地用手捧起水，用力搓洗着脸庞和手臂，试图洗去那些令人作呕的污秽和气味。冰冷的水刺激着伤口，带来一阵阵刺痛，却也让她混沌的大脑清醒了许多。
她不敢洗太久，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只是简单地清理了脸、脖子和手臂等裸露在外的部分。身上的衣服依旧肮脏不堪，但至少看起来不那么像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了。
洗完脸，她再次向那妇女道谢，然后迅速离开了水房。
重新走在楼道里，虽然依旧狼狈，但感觉稍微好了一些。她找到一个通往天台的楼梯拐角，这里堆放着一些旧家具，相对隐蔽。她蜷缩在一个破旧的沙发后面，拿出老杨留下的巧克力和水，再次补充了一点能量，然后服下了止痛药。
药效渐渐发挥作用，身上的剧痛稍微缓解，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涌上。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眼皮沉重得几乎要粘合在一起。
不能睡……绝对不能睡……
她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但身体的透支已经达到了极限。意识在清醒与模糊的边缘挣扎，耳边似乎又响起了程砚低沉而焦急的声音，眼前闪过陆靳深冰冷残酷的脸，宋城复杂难辨的眼神，老杨沉默离去的背影……
还有那枚紧贴着她心脏的，冰冷的芯片。
她仿佛能感觉到，那小小的存储单元里，正蛰伏着足以将所有人拖入深渊的秘密与罪证。
而她，正怀抱着这深渊的回响，在微光的指引下，步履蹒跚地，走向下一个未知的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