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悦静静听着,心中已有计较。
这日午后,她终于完成了第一件小作品——一方素白棉帕的一角,绣着几茎幽兰,线条简洁,意境清远。与她巅峰时期的手艺自然无法相比,但在这物资匮乏、身体未愈的条件下,已算是超常发挥。更重要的是,这绣品透出的那股子清冷孤高的气韵,与原主苏怜月以往那种艳俗浮躁的风格,截然不同。
“小姐,这兰花绣得真好!”春桃捧着那方帕子,由衷赞叹,“像是活的一样!”
苏悦淡淡一笑,未置可否。她将帕子收起,吩咐道:“收起来吧。春桃,我之前让你留意府里采买或者外面绣坊的事情,可有眉目?”
“回小姐,奴婢打听到,咱们府上每月中,会有外面‘锦绣阁’的管事婆子进来,收一些府里丫鬟婆子们做的简单绣活,也给各房小姐们送些时新的花样和料子。不过……”春桃顿了顿,“那些好的料子和赚钱的活计,通常都先紧着夫人和大小姐那边挑剩了,才轮得到别人。”
锦绣阁……苏悦记下了这个名字。这是一个可能的渠道,但绝非坦途。
“无妨。”苏悦神色不变,“下次那婆子来的时候,你想办法让她来我们院子一趟。不必声张,就说……我病中无聊,想看看有没有什么简单的活计,打发时间。”
她不能直接拿出那方兰草帕子,那太扎眼。她需要先融入这个体系,了解规则,再寻找机会。
“是,小姐。”春桃应下,眼中却有些担忧。小姐身子刚好些,就要劳心这些……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人经过。
苏悦眼神微动,对春桃使了个眼色。
春桃会意,立刻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只见一个穿着体面些的、面生的丫鬟,正慢悠悠地从他们院门口走过,眼神却似有似无地向院内瞟了一眼,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小姐,是大小姐房里的秋纹。”春桃回来,压低声音道,“她怎么会走到咱们这偏僻地方来?”
苏悦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看来,她这“病中静养”,并未完全脱离某些人的视线。苏清瑶……终究还是对她这个“妹妹”放心不下,或者说,习惯性地想要掌控一切。
“不必理会。”苏悦重新拿起针线,语气平静无波,“她愿意看,就让她看。我们只管做我们该做的事。”
阳光偏移,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她坐在光影交界处,一半明亮,一半晦暗。指尖银针微闪,如同暗夜里悄然出鞘的利刃,虽未饮血,却已藏锋。
这丞相府的后宅,从来都不是一潭死水。暗流,一直都在涌动。而她苏悦,已不再是那条随波逐流、任人宰割的鱼。
她轻轻落下最后一针,绣绷上,一片竹叶的轮廓悄然成型,坚韧而孤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