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把将毛悦悦拉到自己身后,用身体隔开两人,然后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盯住司徒奋仁,语气冰冷,带着明显的质问:
“司徒先生,听说你们电视台最近那个很‘火’的节目《天天看多点》,是你负责制作的?”
司徒奋仁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敌意弄得一愣,心里虽然莫名其妙,但出于礼貌,还是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呃……这一期的内容,算是我参与制作的。”
“王小姐,你也看过这个节目?”
王珍珍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嘴角扯出讽刺的冷笑,声音拔高:“是不是那一集《学生妹为了买名牌球鞋,不惜出卖身体》是这一集吗?!”
毛悦悦察觉到王珍珍情绪非常激动,连忙从她身后探出头,急切地替司徒奋仁解释:“珍珍!你误会了!”
“本来的标题和报道方向不是这样的!”
“是司徒的上司,背着他偷偷篡改了内容!”
“司徒他也非常生气,正想着怎么补救呢!唉,真是委屈了那个女孩子了……”
司徒奋仁也赶紧点头,带着歉意说:“是的,王小姐,事实并非报道那样。”
“那个女孩其实是为了替父还债,怎么了?难道你认识她吗?”
“悦悦你别再替他说话了!”
王珍珍根本听不进解释,她用力把毛悦悦往自己身边拉了拉,好像要将她从“骗子”身边彻底拯救出来。
她看着司徒奋仁,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因为激动和愤怒颤抖着:
“我不光认识!我还很熟!”
“她之前是我班上的学生!”
“一个很努力、很懂事的孩子!”
“可是她刚刚跳楼自杀了!现在正在医院里急救!生死未卜。”
恰在此时,电梯“叮”的一声到达了一楼。
王珍珍根本不给司徒奋仁任何解释的机会,用力拉着毛悦悦的手,几乎是拖着她冲出了电梯。
司徒奋仁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足足两秒,才猛地反应过来,急忙追了出去,心里又急又冤: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阿奇做的孽,凭什么让我来背这个黑锅?
我里外不是人啊!
但更多的,是对那个女孩的担忧和巨大的愧疚,她居然被逼得跳楼,这可怎么办。
他一边追一边喊:“喂!王小姐!等等!你能告诉我是哪家医院吗?我想去看看她!我想想办法!”
毛悦悦也被这个消息震惊了,跑得气喘吁吁,焦急地问:“珍珍,你是要去医院吗?我能跟你一起去吗?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
王珍珍紧紧拉着毛悦悦的手,头也不回,语气决绝:“可以!你跟我一起去!我们走!不理后面那个狼心狗肺的司徒贱人!”
她特意加重了“贱人”两个字。
三人前后脚跑到嘉嘉大厦门口,王珍珍立刻挥手拦下了一辆计程车。
她拉开车门,让毛悦悦先坐进去,自己也迅速钻了进去。
司徒奋仁此时已经追了上来,伸手想拦住车门…
王珍珍见状,毫不犹豫地抬起脚,用力一脚踹在司徒奋仁的小腿上,将他踹得踉跄后退。
然后“砰”地一声狠狠关上车门,对司机急促地说道:“师傅,快!去康德医院!麻烦快点!”
计程车上,气氛压抑。
王珍珍依旧紧紧握着毛悦悦的手,胸口因为激动而起伏不定。
她看着毛悦悦,语重心长地劝诫,语气充满了担忧和不忿:“悦悦,你听我说,以后离那个司徒奋仁远一点!”
“他就是个人渣!为了所谓的收视率和出名,什么缺德事都干得出来!”
“千万别被他那些花言巧语给骗了!”
她仔细打量着毛悦悦:“他有没有欺负你?有没有逼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
“我跟你说,这种男人最会装模作样了,信不得的!你一定要擦亮眼睛啊!”
毛悦悦看着好友为自己担心的样子,心里暖暖的,但又为司徒奋仁感到委屈。
她尝试着委婉地替他澄清:“珍珍,你真的误会了。”
“司徒他……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坏。”
但是看到王珍珍情绪激动,根本听不进去,反而有越说越气的趋势
毛悦悦只好叹了口气,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将注意力引到跳楼的女孩身上:“那个叫艾伊的女孩子,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有没有生命危险?”
王珍珍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忧心忡忡地摇了摇头“还不知道,还在抢救,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我真不敢想。”
不一会儿,两人赶到了康德医院。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气氛凝重。
一对看起来饱经风霜、衣着朴素的中年夫妇相互搀扶着,坐在冰凉的等待椅上。
母亲不停地抹着眼泪,父亲双目无神地看着手术室上方亮着的“手术中”的灯牌,好像一瞬间老了十岁。
他们就是艾伊的父母。
王珍珍见状,立刻上前安慰,声音哽咽:“艾先生,艾太太,你们别太自责了……”
“这不关你们的事……都是那些无良的电视台!都是那个胡说八道的节目害的!”
“艾伊是个好孩子,她一定会挺过来的!”
毛悦悦看着这对悲痛欲绝的父母,和那扇紧闭决定着一条年轻生命生死的大门,心里也堵得难受,泛起阵阵酸楚。
她也走上前,轻声安慰着,希望能给予一点微不足道的支持。
就在这时,毛悦悦包里的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她拿出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这个医院的号码。
对了!司徒奋仁的体检报告!
她这才猛然想起这件一直被各种突发事件耽搁的重要事情。
她对王珍珍低声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我去一下洗手间。”
快步走向走廊尽头的洗手间,但在经过护士站时,她停下了脚步。
深吸一口气,她走向值班护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你好,我是司徒奋仁先生的……朋友。之前医院通知我们来取他的体检报告,请问……是在这里领取吗?”
护士核对了一下信息,然后从一堆文件中抽出了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递给她:“是的,司徒奋仁先生的报告在这里。”
“您是代领的话,在这里签个字就可以了。”
毛悦悦接过那个轻飘飘却又仿佛重若千钧的档案袋,指尖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她几乎是屏着呼吸,手指有些僵硬地拆开了封口的棉线,将里面那几张薄薄的报告纸抽了出来。
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那些密密麻麻的数据和专业术语。
最终,定格在报告最后那几行手写的、龙飞凤舞却如同判决书般的医生诊断意见和建议上…
【临床诊断:颅内恶性胶质瘤(IV级)】
【肿瘤位置:脑干及丘脑区,浸润性生长,压迫多处重要神经】
【预后评估:手术风险极高,难以完全切除,对放化疗敏感性不佳。预计自然生存期:约3-6个月。建议:姑息治疗,减轻痛苦,提高剩余生命质量。】
“……!!!”
毛悦悦的瞳孔骤然收缩到极致!她像是被人迎面狠狠打了一拳,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好像在瞬间凝固!
活不过……六个月?
这几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她的视网膜上,烫进她的心里。
他不是只是普通的偏头痛吗?
怎么会变成这样?脑瘤?!还是最凶险的那种?
巨大的震惊和如同海啸般袭来的心痛让她眼前一阵发黑。
她下意识地伸手扶住了旁边的墙壁,才勉强稳住摇摇欲坠的身体。
报告纸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飘散在地上。
她猛地蹲下身,手忙脚乱地将散落的报告纸捡起来,好像想要从那些冰冷的字眼里找出一点点误诊的希望。
死死地攥着那几张纸,纸张在她手中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
她直接找到了之前联系过的主治医生办公室:
“医生,这报告是不是搞错了?怎么会是脑瘤?还只有几个月?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啊?”
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蓄满了泪水,却倔强地不肯让它掉下来。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情绪激动的漂亮女孩,同情地叹了口气,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性:“小姐,请您冷静一点。”
“我们理解您的心情。”
“但是,根据ct和核磁共振的影像,以及各项生化指标来看,诊断结果是明确的。”
“司徒先生脑中的这个肿瘤位置非常不好,在生命中枢附近,而且恶性程度很高,发展很快……”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消除吗?手术呢?”
“化疗呢?不管花多少钱!”
毛悦悦急切地抓住医生的白大褂袖子…
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眼神充满了怜悯:“很遗憾,以肿瘤目前的位置和浸润程度,手术切除的风险极大,很可能下不了手术台。”
“常规的放化疗,效果也非常有限。”
“我们现在能做的,主要是通过药物尽量控制他的头痛和其他症状,尽量让他剩下的时间,过得舒服一些。”
“剩下的时间……”
毛悦悦喃喃地重复着这几个字,好像无法理解它们的含义。
她缓缓松开了抓着医生衣袖的手,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踉跄着后退了一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出医生办公室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份如同死亡宣判般的报告,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心口的剧痛已经盖过了一切。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起头,拼命眨着眼睛,想把眼泪逼回去,却只是让视线更加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