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阴气好重啊…”
她微微蹙眉,低声自语,但因为阳光尚存,一时也看不出更多端倪。
甩甩头,暂时压下心中的疑虑,快步走进楼里。
来到司徒奋仁家门口,她刚按下门铃,门就很快打开了。
开门的竟是金未来,而更让毛悦悦瞳孔骤缩的是,金未来那原本只是微凸的小腹,此刻已经明显隆起,呈现出清晰的孕态。
“未来…你的肚子…”毛悦悦惊得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有些变调。
“你真的怀孕了?!”
她虽然早有猜测,但亲眼见到这确凿的证据,还是感到一阵心惊。
金未来抿了抿苍白的嘴唇,眼中闪过慌乱和认命,轻轻点了点头,侧身让毛悦悦进来。
毛悦悦迅速关上门,拉着金未来在客厅沙发上坐下,握住她冰凉的手,急切地追问:“别着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你和堂本静不是这几天都没见过面吗?”
她记得堂本静还在大牢里被关着。
金未来低着头,手指绞着衣角,声音细若游丝,带着难堪:“我们在梦里见过…之后就…”
她实在难以启齿。
正好司徒奋仁系着围裙,从厨房端着刚炒好的菜走出来,听到这句,忍不住插嘴,语气带着匪夷所思:“梦里做爱?怀孕?离奇事件又加一了。”
他摇摇头,觉得这世界真是无奇不有。
毛悦悦立刻关切地看向司徒奋仁:“司徒,你没事吧?”
她听说了片场的事情。
金未来连忙抢着回答,语气充满愧疚:“司徒奋仁没事,幸好有你的护身符…”
“不然,他真的要被我咬了。”
她感激地看了毛悦悦一眼。
毛悦悦转回头看着金未来,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啊,未来…”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未来的背,知道现在责备也无济于事。
司徒奋仁把菜放在餐桌上,解下围裙,语气恢复了平常:“悦悦快洗洗手准备吃饭吧,我做了你爱吃的清蒸鱼。”
他试图缓和一下凝重的气氛。
金未来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却只觉得一阵反胃,喉咙干渴得厉害,对血液的渴望再次涌上。
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喉头滚动。
毛悦悦注意到她的异样,立刻从自己带来的包里拿出两包暗红色的血包,递到金未来面前:“先凑合喝点这个吧,补充一下体力。”
她的语气不容拒绝:“等吃完饭,我带你去找求叔,必须让他看看。”
金未来接过冰冷的血包,脸上露出抗拒和痛苦的表情,声音带着委屈:“不行…这血我喝起来很涩很涩的…根本咽不下去。”
毛悦悦定定地看着她,眼神严肃,给出了两个冰冷的选择:“出去咬人,和喝这个血,你选一个吧。”
金未来看着毛悦悦毫无转圜余地的眼神,又感受到体内那股灼烧般的饥饿感,认命地低下头,声音带着哽咽:“我喝…”
餐厅里飘散着饭菜的香气,暂时驱散了一些阴霾。
司徒奋仁不停地给毛悦悦夹菜,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尝尝这个鱼,我特意学了新做法。”
他细心地将鱼刺挑出,把最嫩的鱼肉夹到毛悦悦碗里。
毛悦悦看着他,心里又甜又涩,她笑着揶揄道:“你现在变得可真贤惠啊。”
司徒奋仁挺直腰板,脸上带着一点小得意,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语气里的骄傲和满足毫不掩饰:“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男朋友。”
他伸手,极其自然地用指腹擦去毛悦悦嘴角沾到的一点酱汁,动作轻柔,眼神专注。
坐在对面,味同嚼蜡般艰难吞咽着冰冷血包的金未来,看着眼前这旁若无人撒狗粮的一幕,心里更是五味杂陈。
她忍不住幽幽地叹了口气,语气酸溜溜的:“喂,你们两个考虑一下在场还有我这个可怜的孕妇好不好?”
她看着司徒奋仁对毛悦悦无微不至的照顾,看着毛悦悦脸上那幸福又带着隐忧的笑容,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那个让她又爱又恨的堂本静。
如果…如果他不是僵尸,如果他们能像普通情侣一样。
金未来鼻子一酸,赶紧低下头,逼着自己又灌了一口腥涩的血浆。
毛悦悦被金未来这么一说,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司徒奋仁也摸了摸鼻子,但还是忍不住又给毛悦悦盛了碗汤,低声说:“多喝点汤,暖和。”
金未来闭着眼睛,像是喝毒药一样,逼迫自己将最后一点冰冷腥涩的血浆咽了下去。
喉咙里火烧火燎的感觉稍微平息了一些,但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却久久不散。
她强压下翻涌的胃液,脸色苍白地靠在椅背上,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喝完两包血,她感觉身体沉重无比,一股强烈的倦意袭来,眼皮都在打架。
“谢谢…”
她虚弱地对毛悦悦说道,然后又看向收拾碗筷的司徒奋仁,“…还有谢谢你。”
她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容,却显得格外疲惫。
司徒奋仁已经利落地收拾好了客房,走出来对金未来说:“客房收拾好了,床单都是干净的,你去休息吧。”
他的语气虽然算不上多热情,但也足够周到。
毛悦悦走过去,扶住有些摇晃的金未来,轻声叮嘱:“未来,别想太多,先好好睡一觉。”
金未来感激地看着他们,心里暖了一下,重复道:“谢谢悦悦,还有谢谢你,司徒先生。”
在这种时候,能有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对她而言已是莫大的安慰。
司徒奋仁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却实在:“没事,你安心住下吧。悦悦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他看了一眼毛悦悦,眼神温柔。
吃完饭后,司徒奋仁在厨房洗碗,水流哗哗作响。毛悦悦也挽起袖子走进来,想帮忙擦拭灶台。
“悦悦,不用你弄这些。”
司徒奋仁转头对她温柔地笑笑:“去看电视休息一下吧,我马上就好。”
毛悦悦看着他系着围裙的背影,心里那份不安越来越强烈,她靠在流理台边,司徒奋仁走到她面前,低头看着她,眼中含着笑意和认真。
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语气变得有些复杂:“哦对了,阿奇刚才打电话来,说一会儿让我去电视台一趟。”
毛悦悦的心猛地一紧。
司徒奋仁继续说着,语气里甚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好像找到存在价值的兴奋:“他说他找来三个盲人,想搞个现场直播,让我当场救一下,展现所谓救世者的能力…”
他似乎觉得这是个挽回声誉、甚至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还没说完,毛悦悦就猛地打断了他,声音因为急切:“你不能去!”
毛悦悦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手中的抹布。
她深知,那根本不是治愈,而是痛苦的转移,会带来更可怕的后果。
司徒奋仁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她异常的反应,试图解释:“怎么了悦悦?”
“这是好事呀,能帮助那些人恢复光明,这不是…”
他想起蓝色胖子他们的话:“…救世者应该做的吗?”
司徒奋仁见毛悦悦紧抿着嘴唇不说话,只是用那种混合着痛苦、担忧和挣扎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越发疑惑。
他三两下把剩下的碗筷放好,拿起干净的毛巾,仔细地替毛悦悦擦干刚才沾湿的手,动作依旧温柔,但语气带着困惑:“你忘记了啊,我是救世者呀,我有这个能力…”
他试图用这个身份来说服她,也说服自己。
毛悦悦看着他眼中那点虚幻的希望之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声音带着微颤,打断了他:“你不是救世者…”
司徒奋仁彻底愣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什么?”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毛悦悦抬起眼,直视着他,放大了一些声音,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心上:“听我的,不去好不好?”
“算我求你了。”
司徒奋仁皱起眉头,不明白她为何如此坚决反对,他握住她的肩膀,急切地追问:“悦悦,我不明白,是谁给你说了什么吗?是阿奇?”
“还是电视台那边有人威胁你?告诉我!”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各种阴谋论。
毛悦悦看着他焦急的表情,所有的犹豫、心疼、愧疚和长久以来积压的压力,在这一刻终于冲垮了堤坝。
她知道自己无法再隐瞒下去了,继续编织谎言只会让结局更加惨烈。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里是一片破釜沉舟的决绝。
她慢慢几乎是颤抖着,走向沙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那份折叠得整整齐齐,却好像带着灼人温度的体检报告。
她将那份报告,一点一点,递到了司徒奋仁的面前,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司徒奋仁的视线落在那个印着医院标志的白色信封上,瞳孔骤然收缩。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毛悦悦,又看看那份报告,没有立刻去接,声音干涩:“…这是什么?”
毛悦悦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艰难地开口,声音沙哑:“…你的体检报告。”
她不敢看他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掩饰着即将决堤的情绪。
心疼得无以复加,为他即将面对的一切,也为自己不得不亲手打破他最后幻想的残忍。
巨大的愧疚感几乎要将她淹没,她瞒了他这么久…
可她的眼眶发热,却倔强地强忍着,不让泪水落下。
司徒奋仁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一把夺过报告,他颤抖着手,抽出里面的纸张,目光急切地扫过那些冰冷的医学术语和最终诊断…
【脑癌晚期…预计剩余时间…六个月…】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司徒奋仁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褪去,变得惨白。
他先是愣住,随即猛地摇头,像是要甩掉这荒谬的结论,他扯动嘴角,想笑,却比哭还难看。
“…你早就知道我得脑癌了…”
他的声音低沉而压抑,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为什么不告诉我?”
毛悦悦心痛如绞,泪水终于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没有落下,她哽咽着解释:“我不想你伤心…我不想看你绝望…”
“那现在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司徒奋仁猛地拔高声音,像是受伤的野兽在咆哮,他挥舞着那份报告:“是因为你觉得我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规划着根本不可能存在的未来很可笑吗?!”
“我没有这样想!”
毛悦悦激动地反驳,声音带着哭腔。
司徒奋仁逼近一步,拿着体检报告的手剧烈地抖动着,纸张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像是在嘲笑他的命运。
死死盯着毛悦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你把我当什么了?”
“一个无法面对现实的废物?”
“一个需要你用永远谎言来精心饲养的宠物?”
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撕裂:“我是一个人!一个男人!”
“一个快死的人…我应该有权知道我什么时候会死!”
毛悦悦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滑落,她摇着头,情绪也彻底爆发,声音带着哭喊:“对不起!我看着你开心的样子,我越来越说不出口!”
“如果真的告诉你然后呢?看着你一天天活在等死的恐惧里?”
“看着你所有的梦想和计划都变成遗愿清单?!我做不到!我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就那样傻傻地、开开心心地过完这最后的时间!”
她何尝不痛苦?每一天的隐瞒对她都是煎熬!
司徒奋仁眼里充满了血丝,那里面是深不见底的痛楚和伤心,他嗤笑一声,笑容惨淡:“所以你就选择一直骗下去?”
“如果不是今天,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在我躺进IcU插满管子的时候?”
“还是等我死了,让医生在我的葬礼上宣读我的死因?”
话语像刀子一样扎在毛悦悦心上。
司徒奋仁眼神逐渐被失望笼罩,声音低沉绝望,带着心死的冰冷:“我们每一次拥抱,每一次接吻,你心里是不是都带着怜悯?”
“你看我的每一个眼神,是不是都在倒数着我的死期?”
“悦悦,你让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一切,都他妈是假的!”
“是建立在谎言上的海市蜃楼!”
这句话如同最后的审判,狠狠砸下。
伴随着他失控的情绪和那股他自己都无法掌控的诡异能量:
“嘭!哗啦!”
客厅里所有的玻璃制品…茶几上的杯子、墙上的相框玻璃,在一瞬间全部震裂破碎!
碎片四溅…
巨大的声响和震动,吵醒了在客房刚刚艰难入睡的金未来。
她惊慌地拉开门,探出头,脸上还带着睡意和恐惧:“你们吵架了吗?还是地震了?!”
司徒奋仁最后深深地看了毛悦悦一眼,他什么也没再说,猛地抓起沙发上的外套。
转身,头也不回地冲出了家门。
将满室的狼藉和心碎的毛悦悦,连同那份宣告他死刑的体检报告,一起抛在了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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