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一股强大的神念从后山方向扫来,带着明显的惊疑与警惕,瞬间锁定了他。
这道神念,在林风感知里,弱小的如同萤火。但其核心深处,却隐隐带着一丝他极为熟悉的、属于他自身道法的微弱痕迹。虽然这痕迹已被后来驳杂的功法几乎覆盖、扭曲得面目全非,但帝境灵觉,洞彻本源,绝不会错。
果然是他……那个小药童。
千年岁月,当初那个连筑基都艰难的小家伙,竟然成了这破败太玄宗的……太上长老?还是如今宗门的最强者?
林风心中,那抹异样感愈发清晰。他神念微动,顺着那道探查而来的神念,反向蔓延而去。
刹那间,后山禁地,一间简陋的洞府内。
一位身穿陈旧青色道袍,面容清癯,须发皆白的老者,正盘膝坐在蒲团上。他周身缭绕着淡绿色的光华,气息却有些紊乱,脸上带着深深的疲惫与忧虑。
正是太玄宗如今的擎天柱,太上长老青霖。
就在刚才,他敏锐地感知到宗门广场上,突然出现了一股完全陌生的气息。那气息并非强大到令他战栗,而是……空无!仿佛那里什么都不存在,又仿佛蕴含着他无法理解的浩瀚。这比他面对过的任何敌人都要诡异。
他立刻放出神念探查,却如同泥牛入海,什么也感知不到。正当他心中骇然,准备强行出关应对强敌时——
一股无法形容的意志,温和却不容抗拒地降临了。
没有言语,没有影像。
但青霖道人的神魂深处,却清晰地“看”到了一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平静、淡漠,仿佛高悬于九天之上的神只,俯视着渺小的尘世。在那双眼睛里,他看到了自己的倒影,看到了自己修行千年所依仗的根本功法《乙木长春诀》的运行轨迹,甚至看到了自己神魂最深处,那一点早已被他自身都遗忘的、源自千年前的微弱烙印!
“噗——”
青霖道人浑身剧震,如遭雷击,一口鲜血险些喷出,周身光华瞬间黯淡下去。他脸上血色尽褪,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一丝难以置信的、源自灵魂本源的悸动与熟悉。
那是……
不可能!
那位……早已消失在岁月长河中,被宗门典籍记载为“疑似坐化于万劫死窟”的传奇……
他怎么会……
未等青霖从这石破天惊的冲击中回过神来,山门之外,陡然传来一阵嚣张至极的喧哗与轰鸣!
“太玄宗的缩头乌龟们!给老子滚出来!”
“约定的三日之期已到!要么立刻献上三座附属城池,并让苏月凝那丫头出来,给我们少宗主当个暖床侍妾!要么,今日就踏平你们这破烂山门!”
“护宗大阵?哈哈,这破阵法,还能挡得住我黑煞宗几位金丹长老联手一击吗?”
轰隆!
伴随着猖狂的叫骂,一道乌黑的煞气光柱,狠狠撞击在太玄宗那本就摇摇欲坠的护宗光罩上。光罩剧烈震颤,明灭不定,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个太玄山脉,都随之轻轻晃动起来。
广场上的杂役少年们吓得面无人色,瑟瑟发抖,连扫帚都拿不稳了。
林风站在原地,衣袍在激荡的灵气余波中微微拂动。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层层殿宇与山峦,落在了山门外那几个骑着狰狞妖兽,气息最高不过金丹中期,正耀武扬威、肆意攻击着护宗光罩的黑煞宗修士身上。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轻轻抬起了右手,食指对着山门外的方向,随意之极地,虚空一弹。
没有光华。
没有声音。
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波动。
仿佛只是弹走了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万里之外。
黑煞宗山门深处,祖祠禁地。
一位浑身笼罩在浓郁黑雾中,气息如渊似海,正在闭死关的黑煞宗元婴老祖,猛地睁开了双眼!
在他面前,供奉着历代祖师牌位的最上方,那枚代表着黑煞宗最大底蕴、与他性命交修的本命法宝——“黑煞镇魂钟”,毫无征兆地,“铛”地发出了一声哀鸣!
钟体之上,一道发丝般纤细的裂纹,凭空出现。
“噗——!”
黑煞老祖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漆黑如墨的血液,周身气息瞬间萎靡了下去,眼中充满了无边的恐惧与骇然!
是谁?!
刚才那一瞬间,他分明感觉到,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凌驾于天地法则之上的意志,隔着无尽虚空,轻轻拂过。仅仅是这一“拂”,就差点让他心神崩碎,本命法宝受损!
而太玄宗主殿广场上。
那几个嚣张叫骂的黑煞宗金丹长老,以及他们身后的数十名精锐弟子,连同他们座下的妖兽,依旧保持着前一刻的动作,脸上的狞笑还未散去。
然后,一阵清风吹过。
如同沙堆砌成的雕像,所有人,连同妖兽,无声无息地,化作了最细微的尘埃,飘散消失。
仿佛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山门外,瞬间一片死寂。只有那残破的护宗光罩,还在微微闪烁着。
林风收回手指,仿佛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抬眼,望向这破败、萧索的宗门景象,终于轻轻叹了口气,低语声在这突然寂静下来的天地间,异常清晰:
“我闭关这些年……”
“修真界,到底倒退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