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天宫的风雪像是永远不会疲倦的巨兽,嘶吼着拍打在冰封的岩壁上,卷起的雪沫子糊得人睁不开眼。
青铜门在沉闷的轰鸣声中一寸寸闭合,那声音像是从亘古传来的叹息,震得人心头发麻。
张麒麟的身影混在阴兵队列里,墨色的连帽衫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的侧脸在幽蓝火光中冷硬如雕塑。他步伐平稳,没有回头,仿佛只是走向一场寻常的远行。
吴峫的声音似乎还在耳边回荡,带着愤怒的质问,还有那深藏的担忧。还有胖子的粗粝呼喊,他都充耳不闻。指尖的温度仿佛还残留着吴峫和胖子抓握时的力度,那双手总是带着暖意,像团火似的要把他从漫长的孤寂里拽出来。可他不能回头,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
黑瞎子靠在不远处的岩壁上,嘴角叼着根没点燃的烟,墨镜后的眼睛映着门扉闭合的残影。他扯了扯嘴角,露出惯有的散漫笑容——一百多年的交情,他太了解那个哑巴了。守门的时辰未到,这家伙迟早会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心里头,黑瞎子却没表面上那么轻松。他跟张麒麟认识太久了,久到能从他一个细微的动作里看出他的心思。刚才那小子虽然没回头,但黑瞎子清楚地看到他握紧的拳头。这一去,不知道要面对多少未知的危险。他叹了口气,将嘴里的烟拿下来,在手指间转着圈。
等着,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只是这次,他摸出藏在怀里的酒壶,猛灌了一大口烈酒,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的不安。
三个月后,青铜门再次裂开一条缝隙,张麒麟孤身走出时,黑瞎子却猛地坐直了身子。哑巴肩头落着未化的雪,身后竟跟着个穿冲锋衣的姑娘,梳着高马尾,眉眼间带着股跳脱的劲儿。
黑瞎子心里咯噔一下,后颈的汗毛瞬间竖了起来。这姑娘是从哪儿冒出来的?青铜门里除了阴兵和那些不干净的东西,怎么会有个活生生的小姑娘?而且看她那样子,似乎还跟张麒麟挺熟 —— 那丫头的手正亲昵地挎着哑巴的胳膊,脑袋还时不时往他肩膀上靠,这场景看得黑瞎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哑巴竟然竟然让旁人挎着胳膊?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别说挎胳膊,平时谁要是敢碰他一下,那把黑金古刀早架人脖子上了。
莫不是哑巴的小情人?他脑子里不着调地蹦出这个念头,随即又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瞎想什么呢,这丫头看起来最多二十来岁,哑巴那闷葫芦能有这艳福?心里却越发警惕,手指不自觉地摸到了腰间的枪套,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他眯起眼睛,像鹰隼般仔细打量着那姑娘,试图从她身上找出些蛛丝马迹。冲锋衣是国外某户外大牌的新款,拉链拉到顶,露出里面印着小熊图案的粉色卫衣,跟这阴森诡谲的地方格格不入。脚上是双崭新的登山靴,手上的手链是难得粉钻,只这一个就一千多万。怎么看都像是来长白山旅游迷路的大小姐,偏偏出现在了青铜门口。
小姑娘远远地就看到了他,原本还跟张麒麟说着什么,此刻眼睛一亮,脸上立刻绽放出如春天里盛开的海棠花一般灿烂而明媚的笑容。那笑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活气,像是能把这冰天雪地里的寒气都驱散了去,仿佛整个世界都因她而明亮起来。
然而,当她走近时,黑瞎子脸上的散漫笑容却一点点僵住了。他那双藏在墨镜后面的眼睛极速收缩,震颤的瞳孔昭示着他的震惊。他死死盯着姑娘的脸 —— 这眉眼,这鼻梁,这唇形,竟与记忆中那个总是端着架子的谢家小子有着八九分相似!尤其是她歪头笑时嘴角勾起的弧度,还有说话时不自觉轻抬下巴的小动作,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黑瞎子心中瞬间生出了杀意。指尖的力道加重,几乎要把枪套的皮革捏烂。这些年明里暗里想动谢雨辰的人不少,难不成是哪个势力培养出来的替身?可不对啊,花儿爷从不会这样笑。那小子的笑要么带着算计,要么带着疏离,从来没有这般毫无防备的鲜活。若是刻意培养的替身,理应连神态举止都模仿得惟妙惟肖,不该做出这种割裂感极强的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