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直沉默的青木之灵,斗笠微微转向参小宝,温和的声音中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草木精灵,纯善赤子,舍己为人,此心可鉴。小参仙,你可想清楚了?道基一损,前路艰难重重。”
参小宝用力地点点头:“我想清楚了,尊驾。请您和白姐姐为我护法,帮我将参须药力化入青城哥哥体内。”
白仙草眼中泪光闪烁,她知道参小宝心意已决,更知道这是目前唯一可能有效的办法。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酸楚,重重点头:“好!小宝,姐姐帮你!常家妹子,劳你取无根净水来!机关叟前辈,请将你那玉鼎升起火!快!”
命令一下,幸存的人们立刻强忍伤痛,行动起来。常小玉迅速取来仅存的干净泉水;机关叟咬牙催动体内残存无几的灵力,将一尊小巧却刻满符文的玉质药鼎激发,鼎下升起苍白的灵火;还能动的医堂众仙则围拢过来,在白仙草的指挥下,各自站定方位,准备输送微薄的生机之力辅助。
参小宝走到玉鼎前,最后回头看了王青城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不舍,但旋即被坚定取代。他闭上双眼,周身散发出柔和的乳白色光华。一股沁人心脾、浓郁到化不开的参药异香瞬间弥漫整个洞窟,甚至暂时压过了血腥味。闻到这股香气,不少伤者都感觉精神一振,伤痛似乎都减轻了几分。
只见参小宝小小的身体在白光中缓缓变化,最终显现出一株人参的本体虚影,那虚影晶莹剔透,根须繁茂,蕴含着惊人的生命能量。
他伸出自己的小手,左手食指指尖,一点点白光汇聚,最终凝聚成三根细若发丝、却晶莹如玉、散发着磅礴生机的参须虚影。这并非实体参须,而是他道行精华所凝聚!
参小宝小脸瞬间变得透明,身体摇晃了一下,仿佛随时会消散。他咬牙忍住道行被斩的巨大痛苦和虚弱感,小心翼翼地将那三根凝聚了他百年苦修的精华参须,虚虚投入了玉鼎之中。
“噗……”参须离体的瞬间,他喷出一口淡金色的元气,本体虚影骤然黯淡,小小的身躯几乎透明得快要看不见,软软地向后倒去。
旁边一位胡家女仙早已准备好,立刻上前一步,轻柔地将他抱住,渡入微弱的元气护住他灵智不散。
那三根晶莹参须一入玉鼎,遇水即化,融入那无根净水之中。顿时,整鼎清水变得如同玉液琼浆,散发出温润祥和的白光,浓郁的生机之力几乎要溢出来。
“快!将药液喂给堂主!”白仙草急声道。
常小玉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用玉碗盛出那散发着白光的参液。药液触手温润,并不烫手,反而有一种暖洋洋的舒适感。
她跪坐在王青城身边,尝试着将他扶起。触手之处,一半冰寒刺骨,一半滚烫灼人,让她心疼得几乎落泪。她强忍情绪,小心翼翼地撬开王青城紧咬的牙关,将碗中参液一点点喂入他口中。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王青城的反应。
参液入腹,初时并无太大变化。但片刻之后,一层温润柔和的白光缓缓自王青城腹部丹田处亮起,如同一个小太阳,散发出中正平和的能量波动。
这白光似乎极其特殊,王青城体内那狂暴的冰火之力竟未对其产生强烈排斥。温和而磅礴的参液药力,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向着王青城四肢百骸蔓延,所过之处,并未强行压制或驱散那冰火能量,而是巧妙地渗透进去,优先滋养和保护那些被破坏得千疮百孔的经脉、脏腑,并牢牢护住了心脉与识海外围。
王青城剧烈颤抖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平复了一些。虽然左半身的寒霜和右半身的赤红并未立刻消退,但他脸上那极端痛苦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呼吸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像之前那般断断续续、仿佛随时会停止。
“有效!参液起效了!”常小玉喜极而泣。
众人也纷纷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一半。至少,最危险的瞬间崩溃的危机,似乎被延缓了。
白仙草不敢怠慢,立刻再次探出生机之力。这一次,那参液药力形成的保护层并未排斥她的力量。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翠绿生机,配合着参液的温养之力,开始梳理那些受损相对较轻的细小经脉。
“参小宝的百年参须精华,果然非同凡响。”白仙草一边全力施为,一边感叹,“药力温和无比,却后劲绵长,最是固本培元。有这股力量护住堂主本源,我们便有了周转的时间和余地。”
但她眉头依旧紧锁:“只是……堂主体内那两股核心的冰火之力依旧盘踞在丹田和主要经脉中,冲突并未停止,只是被参液药力暂时隔开,减缓了破坏速度。若不能尽快将这两股力量疏导开,或者重新找到平衡,待参液药力消耗殆尽,反噬必将再次爆发,而且可能会更加猛烈!”
她看向青木之灵和众人:“我们需要更多帮助。疏导如此狂暴的能量,需要极强的控制力和对能量本质的理解。而我……力有未逮。”
青木之灵静立片刻,缓缓开口:“吾之青木灵气虽不宜直接注入,但或可从旁辅助。吾可布下一道‘青华生机阵’,汇聚周遭草木生机,增幅白仙草你的治疗效果,并持续滋养此子肉身,减缓其生机流逝。此外,吾观此子识海之中,那卷玉书和残碑颇为神异,似乎仍在自发护主。或可尝试从神识层面入手,唤醒其一丝自主意识,内外合力,方有一线可能助其收束力量。”
白仙草闻言,眼中一亮:“多谢尊驾!有生机阵相助,我能坚持更久!至于神识层面……”她看向昏迷的王青城,面露难色,“他神识受损亦重,且被冰火反噬之力困扰,强行唤醒恐有风险。”
“无需完全唤醒。”青木之灵道,“只需一丝清明意念即可。吾可尝试以安魂曲安抚其躁动神魂,引导其潜意识配合药力疏导。但此举需极度谨慎,且需有人愿以灵识为桥,深入其此刻混乱危险的识海,传递此意。”
深入一个能量暴走、神识混乱者的识海?这无异于将自己置身于惊涛骇浪之中,极其危险,稍有不慎,引导者自身神识都会遭受重创。
“我来!”常小玉毫不犹豫地开口,眼神坚定,“我与青城有共生契约,神识联系最为紧密,应是最合适的人选。”
常天龙欲言又止,最终化作一声叹息,点了点头。确实,没有人比与王青城签订了共生契约的常小玉更适合完成这个危险的任务。
青木之灵看了看常小玉苍白却倔强的脸庞,微微颔首:“可。但你伤势不轻,神魂亦疲,需量力而行,不可勉强。一旦事不可为,立刻退出。”
“我明白。”常小玉重重点头。
计议已定,立刻行动。
青木之灵走到洞窟中央,手中那新枝般的号角再次出现。他\/她并未吹响,而是以号角轻点地面,顿时,一道道青绿色的光纹以他\/她为中心蔓延开来,迅速勾勒出一个繁复而充满生机的阵法图案。洞窟之外,那些残存的、未被魔气彻底污秽的草木,纷纷散发出微弱的绿色光点,如同萤火虫般汇入洞中,融入阵法之内。霎时间,洞内被一股更加浓郁平和的生机之气充满,所有伤者都感觉精神一振。
白仙草盘坐在王青城身边,双手抵在他后背,翠绿光芒大盛,全力引导参液药力和青华阵汇聚的生机,修复着王青城体内的创伤。
常小玉则深吸一口气,在王青城身前坐下,闭上双眼,眉心处光芒微闪,一缕纤细的灵识小心翼翼地探出,尝试着突破那冰火能量交织的混乱屏障,沟通王青城深处那被痛苦淹没的识海……
一场与死神赛跑、更为精细凶险的救治,在这残破的洞窟中,悄然展开。
洞外,残阳如血,将魔军溃退后留下的狼藉大地染上一层悲壮的色彩。洞内,生机与死气交织,希望与绝望并存。万灵救苦堂的存续,系于这微妙的平衡之间。
时间,一点点流逝。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