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南没有回答,只是踱步到牢房中央,“你的身世我都打听清楚了,听说你当年在庐州,为了一口粮,能带着十几个老弱妇孺从山匪窝里杀出来,自己断了三根肋骨,还硬是把粮食背了回去。”
“像你这样的人,倒不失为枭雄!”
李振身体微微一僵,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久到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陈大人提这个作甚?……都是过去的事了。人,总是会变的。”
“人是会变,”陈南转过身,目光如炬,直视着他,“但有些东西,埋得再深,或许还没死透。比如,你想出人头地、光宗耀祖的那点心思;比如,你不甘永远被人踩在脚下的那股狠劲。只不过,后来用错了地方,走岔了路。”
李振喉结滚动,没有反驳。陈南的话像刀子,剖开了他这些年刻意遗忘的初衷和越发不堪的现实。
起初,他也只是为了混口饭吃。
可世道艰难,连活下去都是奢望。
后来,为了吃饱饭加入了土匪,然后又加入起义军,打着让天下百姓都能吃饱饭的名义造饭,实际为的却是一己私欲。
还没造反成功,就已经有了酒池肉林之类的奢靡场所。
陈南淡淡开口,“我可以给你一条路走,一条比现在像烂泥一样死在这里,或者被朝廷凌迟处死要好得多的路。”
李振猛地抬起头,眼神里重新燃起一丝微光,那是求生和抓住机会的本能。
“你手下那些残部,散的散,藏的藏,但我知道,还有不少人认你这个大哥,至少怕你。”
陈南继续道,“我给你机会,去把他们重新聚拢起来。”
李振先是一愣,随即苦涩道:“聚拢起来又如何?不过是再多些人跟着我饿死,或者被官兵剿灭……”
“不是当流寇,”陈南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是去打仗。去打那些还没投降、还在负隅顽抗的叛军!比如盘踞在黑风岭的赵铁爪,或者流窜在涧河一带的过山风。”
李振彻底愣住了,他万万没想到陈南会提出这样的建议。让自己这支叛军,去打别的叛军?这……
“你熟悉他们的套路,知道他们的弱点,更知道怎么找到他们。”
陈南走近两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那股在战场上淬炼出的杀伐之气隐隐透出,“我要你去啃这些硬骨头。打下来,地盘、缴获,大部分归你,用于安抚和扩充人马,我只要一部分物资和他们的头领首级。打不下来,或者你中途又想耍花样……”
陈南没有说下去,但冰冷的目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振毫不怀疑,自己若再有异心,眼前这个男人会有无数种方法让他生不如死。
“为……为什么选我?”李振声音干涩,“我可是设宴杀了你不少人……”
“因为你有用。”陈南的回答冷酷而现实,“也因为,你够小人,够怕死,够想活出个人样。这样的人,用好了,是把快刀。我现在需要快刀去清理那些不听话的自己人。而你,想洗刷罪名,想重新挺直腰杆,甚至想博个前程,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陈南从怀中掏出一枚黑铁令扔在李振脚边。令牌上赫然是“南疆靖边”四个字。
“只要你愿意,本王给你特权,让你吃皇粮。”
“令牌可让你在南疆我军控制范围内通行、征调部分粮草。这些钱,是给你安顿家小、收拢最初人手的。”
“我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后,是拿着令牌走出去,还是留在这里等秋后问斩,你自己选。”
说完转身便走,沉重的牢门再次关闭,将昏暗和抉择留给了那个曾经的叛将。
走出阴森的牢狱,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陈南眯了眯眼,脑海中又闪过家族谱上新增的两个名字,心中一片温软,但随即被更坚毅的思绪取代。
利用李振这把刀去剿抚并用,尽快平定南疆其他叛军残余,这是最快稳定后方、积蓄力量的方式。
他也可以抽出身来,去干更重要的事。
比如写一本名为永乐大典的书,集天下之所长,顺便把上一世的先进技械记载进去,并传授给天下人。
集中力量办大事,未必不能实现蒸汽船、蒸汽飞机,卫星上天的壮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