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无声流转,枝头绿叶由浅入深,日渐浓密,初夏的风悄然掠过殿宇,拂向荷塘初绽的新叶。
自皇帝颁下旨意,令六皇子谢晟与七皇子谢禩协理政务,已经过去了月余,朝堂之上越发暗流涌动。
谢禩接手政务后,虽无突出建树,却将份内之事处理得井井有条,分寸拿捏得当,让人难以指摘。
谢晟更是风头日盛,署理政务勤勉谦和,事事请教,姿态极低。奏疏中对其多有称赞,且隐隐出现了以“国本不可久虚”等措辞谨慎的试探。
如此情形下,东宫处境愈发艰难,太子既已失明,虽未被明旨废黜,却早已失去储君的荣光与威势,宫门前日渐冷落,真正是门可罗雀。
谢煜静坐于窗边,黯淡无光的眼眸“望”向窗外,初夏明媚的阳光落在他苍白清瘦的侧脸上,透出了淡淡的苍白。
锦书端着黑沉沉的药盏悄声走近,脚步比往日更轻,生怕惊扰了这份沉郁的宁静:“殿下,该喝药了。”
谢煜恍若未闻,片刻后,才极轻地开口:“今日……可有奏报送至东宫?”
锦书的手微微一颤,药盏中的汤药漾起细微的涟漪,他垂下眼,声音更低:“回殿下,并无……陛下体恤您需静养,一切政务暂不劳烦东宫……”
谢煜的唇角似乎抿紧了一瞬,很快又恢复了波澜不惊,他缓缓伸出手接过药盏,将苦涩的汤药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咽下的却不只是药汁。
如今的东宫,真正的名存实亡了!
另一厢。
德政殿内,烛火通明。
皇帝靠在龙椅之上,跳跃的烛光将他的面容映得晦暗不明,眼下的乌青在晃动的光影中显得愈发清晰可见。
御案上,奏折堆叠,朱笔落下的字迹不复往日的沉稳健力,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殿内弥漫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参汤药气,混着龙涎香,也压不住那一丝衰败的味道。
“呵……”一声冷笑突兀地打破了殿中的沉寂。
皇帝猛地睁开眼,眼中布满血丝,抓起手边一份极力称赞六皇子的奏折,狠狠摔在地上:“好一个至仁至孝,好一个古君子之风!他们是不是忘了,老六还没当上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