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既要脸面，也要朝局稳定，他若是直接动萧家，动静太大，牵涉太广，易生动荡。
此番借清查于海、陈樊这些蠹虫之机，意图剪除萧氏的羽翼，以此敲打萧氏，顺便……也是敲打自己和晟儿。
“娘娘，那咱们该如何是好？六殿下他……”春花心绪稍定，但仍惶惑不安。
“如何是好？”淑妃忽然笑了，这一次，笑容里带上了几分真正的得意与冷嘲：“陛下再打压，又能如何？太子已是半废之人，难继大统。后宫诸位皇子，除了本宫的晟儿，年长些的庸碌无能，年幼的懵懂无知，还有谁可堪大任？”
她的声音渐渐转冷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陛下他……已经老了！”
他以为将德政殿守得铁桶一般，就能瞒住龙体日益衰败的消息吗？殊不知，有时候捂得越紧，透出来的味儿就越重。
而春花和高全闻听此言，神色俱是一震，垂下头去，不敢接口。
淑妃却似浑然不觉，起身步履轻盈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精心打理的花木，语气悠然：“陛下想培养承明殿里那两个小的，可惜……茂树非一日长成，怕是……来不及了吧！”
时不予他，势不予他。
想到这里，淑妃心情愈发好了起来，转身对高全吩咐道：“给晟儿递个话，告诉他，不论前朝风波如何，萧家处境怎样，让他务必沉住气，切勿急躁，更不可亲自下场为萧家辩驳，一切静观其变，恪守本分。”
他如今最要紧的，就是护好他那身‘贤德仁孝’的羽毛。
而陛下越是打压萧家，越是说明他内心已对太子彻底放弃，待太子罢黜之日，便是晟儿名正言顺入主东宫之时！
“是，奴才明白。”高全连忙躬身应下。
“些许枝节，断了也就断了……”淑妃抬手，轻轻抚过鬓边一支赤金点翠凤尾步摇，流苏摇曳，映得她眼底光芒闪烁：“只要主干仍在，根基未损，待得来年春暖，自有新枝萌发。”
这深宫岁月，最磨人也最练人的，就是一个“等”字。
她已等了这么多年，不介意再多等一时三刻。
言罢，她眼中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深意。
说起来，今日能省去这么多工夫，还得多亏了当初在行宫时安平公主不惜以身做饵，设下决绝狠厉的局，料理了荣妃和八皇子。
却不知，可曾后悔过呢！
她转身，重新慵懒地倚回榻上，闭上眼，挥了挥手：“好了，本宫有些乏了。春花，去小厨房看看本宫给陛下炖的燕窝好了没有，一会儿再送去德政殿。陛下政务再忙，龙体总还是要顾惜的！”
“是。”两人齐声应道，悄然退下。
四下重归阒寂，只余冰鉴的凉气与晃眼的日光氤氲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