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谡顿住脚步,目光在龙椅上停留一瞬,眼底涌过的晦涩,快得令人难以捕捉。
他撩起素白孝服下摆,对着大行皇帝的遗体,端端正正跪了下去。
“咚。”
额头触地的轻响,在寂静的殿内清晰可闻。
三叩之后,谢谡缓缓直起身,未曾看任何人,只伸出手,稳稳握住谢清予的手,将她从血泊中扶起。
“阿姊……”他指尖冰凉,掌心却烫得惊人,目光锁住她的眼睛,像在宣告,又像对自己立誓:“从今往后,我护着你。”
谢清予望着眼前这张一夜之间褪尽生涩、尽显锋利的脸庞,反手紧紧回握,哑声道:“好。”
得到回应,谢谡眼底那丝奇异的紧绷似乎松了一瞬。
他转身,少年身姿挺直如松,高举手中赤金诏书,目光扫过下方一张张或悲戚、或惶恐、或敬畏的面孔,声音穿透殿内沉寂:“先帝传位诏书在此!孤,天命所归,承继大统!”
“金鳞卫指挥使何崧听令!即刻整肃皇城内外,凡违逆犯上者,格杀勿论!”
何崧甲胄染血,越众而出,单膝跪地,抱拳应诺:“臣,领旨!”
“少傅孟卿!”
“臣在。”孟卿亦从人群中走出,面容肃穆。
“着礼部即刻会同太常寺、宗正寺,依制筹备大行皇帝丧仪,务尽哀荣,不可有丝毫怠慢!其余一应事宜,待大局初定,再行详议!”
“臣,遵旨!”
“臣等领旨——!!”
山呼声中,一直强撑跪坐在侧的谢煜,身形猛地一沉,紧闭的双眼忽然渗出血痕。
“皇兄!”谢清予失声惊呼,挣脱谢谡的手扑过去,双手紧紧抓住他冰冷的臂甲。
花琼玉反应极快,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谢煜摇摇欲坠的身体,指尖疾扣腕脉,面色惊变,迅速自腰间革带抽出一卷金针,捻入他几处要穴。
“王爷此前目络淤塞,为保昨夜战局,方以金针刺穴强行冲开,连番激战,气血回冲……”他声音发涩:“先前治疗许久,复明已有一线之机,可如今……回天乏术。”
谢清予怔怔望着谢煜眼角不断渗出的血痕,指尖悬在半空,颤抖不止:“皇兄……你明明……”
“无妨。”谢煜喘息着打断她,强提一口气,转向谢谡的方向:“陛下,逆首朗敖尚未伏诛,其麾下尚有四万余精锐叛军陈兵安回,负隅顽抗,天策营独力难支。请陛下即刻增调兵马,合围剿杀,安定京畿!”
谢谡垂眸凝视谢煜渗血的双眼,那血痕红得刺目,让他空荡荡的掌心倏然收紧:“飞虎营主将听令!”
“末将在!”梁山踏前一步,单膝跪地。
“着你即刻点齐所部,整合宣武营,修整一日,驰援天策营!”
“末将领旨!”梁山抱拳,携一身铁血肃杀之气,大步踏出殿门。
谢谡的目光缓缓收回,再度扫过这片狼藉的殿堂,声音沉冷:“将一干涉案逆犯,押入诏狱,严加看管!诸位宗亲、伤者即刻召太医署诊治,余者……各归其位,不得妄动。”
“是!”
潜卫应声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