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含章阁的烛火,亮至后半夜方歇。
无人知晓帝妃二人具体谈了些什么,唯有次日清晨,高德忠奉命前来,赏下诸多珍玩衣料,并特意叮嘱:陛下有旨,才人近日需静心休养,无事不必出含章阁,亦免了各宫请安。
这道旨意,看似恩宠体恤,实则是将慕容雪半保护半软禁了起来。司马锐深知,立后之议一旦传出,必将掀起滔天巨浪。在一切布置妥当之前,他必须将慕容雪置于相对安全,也相对可控的境地。
慕容雪平静地接旨谢恩,脸上看不出太多昨夜泪痕的痕迹,只眼底深处,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与决然。她安静地待在含章阁内,读书、绣花,甚至有了闲情照料那几盆越冬的水仙,仿佛外界一切与她无关。
然而,皇宫从来不是密不透风的墙。帝王连续深夜驾临偏僻的含章阁,次日又下了这样一道意味深长的旨意,足以引起无数猜测。暗流,开始在平静的表象下汹涌。
慈宁宫。
檀香袅袅,太后斜倚在暖榻上,听着心腹太监低声禀报。她保养得宜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指尖缓缓拨动着一串沉香木佛珠。
“哦?连续两夜?还屏退了左右?”太后眼皮微抬,一丝精光掠过,“皇帝这次,倒是上了心。”
太监低声道:“奴才打听到,昨夜陛下离去时,神色……似是颇为愉悦。今早高总管去含章阁颁赏,规格远超往常。”
太后沉默片刻,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慕容氏……倒是小瞧了她。原以为是个安分的,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她顿了顿,语气转冷,“去,查查最近前朝可有什么动静?皇帝突然对慕容氏如此热络,绝不会只是儿女情长那么简单。”
“是。”
长春宫。
端贵妃王蕴正对镜梳妆,听着宫女带来的消息,手中一枚赤金点翠步摇“啪”地一声拍在妆台上,震得其他首饰嗡嗡作响。
“含章阁?那个贱人!”她美艳的脸上扭曲着嫉恨,“本宫就说她是个狐媚子!装得一副清高模样,背地里不知用了什么下作手段勾引陛下!”
心腹宫女连忙屏退左右,低声道:“娘娘息怒!眼下情况未明,陛下或许只是一时新鲜……”
“新鲜?”王蕴冷笑,“你何时见陛下对哪个女人‘新鲜’到连续两夜独宠,还特意下旨让她‘静养’?这分明是护着!”她越想越气,父亲王丞相在朝中势力庞大,她入宫多年,育有皇长子,本以为后位唾手可得,谁知半路杀出个慕容雪!
“去告诉父亲,”王蕴眼中闪过狠厉,“让他务必留意前朝动向。还有,给本宫盯紧含章阁,一只苍蝇飞进去,本宫都要知道!”
前朝,丞相王府。
王衍听完宫中递出的消息,花白的眉毛紧紧皱起。他身为两朝元老,门生故旧遍布朝野,对皇帝的心思揣摩得更为深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