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醉语真言中部(2 / 2)

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纸照入室内时,榻上的司马锐动了动,发出一声模糊的呻吟,似乎即将醒来。

慕容雪立刻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情绪,恢复了一贯的平静神色,只是眼底深处,终究是染上了一抹无法轻易拂去的复杂。

带着明显的沙哑。

慕容雪闻声转过头,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关切,起身走了过来:“陛下醒了?刚过卯时。”她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温热的醒酒茶,双手奉上,“头可还疼得厉害?臣妾让人备了清淡的粥点。”

她的举止得体,言语恭顺,与平日并无不同。可司马锐却敏锐地察觉到,那平静的表面下,似乎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她的眼神在与他接触的瞬间,有极其短暂的闪烁,虽然很快恢复如常,但那细微的变化,没能逃过他一向锐利的眼睛。

司马锐接过茶盏,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只觉得她的指尖微凉。他饮了口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稍稍缓解了不适,但心头的疑虑却更深了。

“昨夜……朕醉得厉害,没说什么胡话吧?”他状似随意地问道,目光却紧紧锁住慕容雪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

慕容雪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语气平稳无波:“陛下昨夜只是说有些乏累,很快就安寝了,并未多言。”她顿了顿,抬起眼,目光清澈地看向他,补充道,“陛下勤于政务,也要多保重龙体才是。”

她否认了。

这个认知让司马锐心头一时五味杂陈。是庆幸她没有抓住他的“失言”大做文章,或是借此试探?还是……一丝莫名的失落,因为她选择将昨夜的一切轻轻揭过,重新退回到那安全而疏离的臣妾本分之后?

他看着她平静无波的脸,昨夜那些模糊却炽热的记忆碎片再次涌上——他似乎……抱住了她,在她耳边说了许多……藏在心底的话。

那些话,于他而言,是软肋,是轻易不能示人的弱点。如今,这个弱点,似乎被眼前这个聪慧而隐忍的女子窥见了一角。

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的凝滞。只有炭盆中偶尔爆出的噼啪轻响,和窗外愈发密集的雪落声。

司马锐放下茶盏,掀被起身。慕容雪立刻上前,熟练地为他披上外袍。两人距离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冷的香气,不同于宫中其他妃嫔惯用的浓郁熏香。

“雪还在下?”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银装素裹的庭院,打破了沉默。

“是,下了整夜,看样子一时半刻不会停。”慕容雪站在他身后半步远的位置,轻声回应。

“瑞雪兆丰年,是吉兆。”司马锐淡淡道,目光却并未从雪景上移开,仿佛在透过这白茫茫的天地,审视着某些更深远的东西。过了片刻,他忽然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了平日的沉稳,甚至带上了几分属于帝王的冷冽,“王家的年礼,昨日送进宫了?”

慕容雪心中微微一凛,知道那个醉酒后流露出些许真性情的司马锐已经消失,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又是那位深不可测的年轻帝王。她立刻收敛心神,恭谨应答:“是,按制送入各宫了,颇为丰厚。”

司马锐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王莽倒是大方。看来,朕的这位舅舅,是迫不及待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王家圣眷正浓啊。”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慕容雪已然明白他话中的深意。王家的张扬,正是帝王心术需要权衡和打压的对象。而她自己,以及她身后的慕容家,或许正是这盘棋局中,一枚逐渐变得重要的棋子。

只是如今,这枚棋子与执棋者之间的关系,因为昨夜那一番醉语,悄然发生了改变。前路是更加如履薄冰,还是……隐约多了一丝别的可能?

慕容雪望着司马锐挺拔而冷硬的背影,心中那份复杂的悸动与警惕,交织得愈发紧密了。

(第七十七章 中部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