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无异于一道先斩后奏的王令。
丘福那双不大的眼睛里,瞳孔猛地一缩。
他要的,就是王爷这句话。
有了这句话,到了滦州,便再无顾忌。
什么朝廷法度,什么地方官吏,在他丘福眼中,都抵不过王爷的一道军令。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像一头即将出笼的猛兽。
“末将,明白了!”
他再次重重一抱拳,声音里透着一股嗜血的兴奋。
“去吧,”朱棣挥了挥手,“兵马粮草,都已备好,即刻出发。”
“是!”
丘福转身,大步离去。
看着他坚决的背影,朱棣知道,当丘福的刀在滦州砍下第一个不听话的脑袋时,自己与蓝玉,便再无区别。
但他,别无选择。
……
与此同时,辽东,定辽卫。
总管府内,情报司的空气里弥漫着墨汁与潮湿纸张的味道。
蒋瓛将一份刚刚汇总的情报,快步送至蓝玉案前。
“大帅,最新消息。”
蒋瓛的手指在地图上一点,沉声道:“永平府外围的眼线急报,燕军大营有五千骑兵出动,正向滦州方向急进,领兵的是朱棣新提拔的悍将,丘福。”
蓝玉的目光落在地图上“滦州”那个点上,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到底还是坐不住了。”
朱棣的每一步,几乎都在他的算计之内。
南京断其粮草,海上又有黑龙舰队掐其补给。
朱棣这头被困住的猛兽,除了回头撕咬自己人,别无他法。
而滦州,这块离他最近的肥肉,自然成了他唯一的选择。
“这是要自己动手抢粮了。”一旁的周兴低声道。
“抢?”
蓝玉冷笑一声,“也得问我答不答应。”
他头也不抬,对着门外亲兵喝道:“去,传瞿能将军。”
“是!”
很快,一身戎装的瞿能快步入堂,甲叶碰撞,铿锵作响。
石河谷一战后,如今的他顾盼之间,已然有了一股真正的大将风范,但看向蓝玉的眼神,依旧充满敬畏。
“大帅,您找我?”
蓝玉点了点头,指着地图上的滦州。
“朱棣,坐不住了。”
他将情报告知瞿能。
“他放出一条饿狼找食吃,现在,我派你这条更凶的猎犬,去好好会会他。”
“你带上骑兵营,即刻出发,务必赶在丘福之前,进驻滦州外围。”
瞿能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
他猛地一抱拳,朗声道:“大帅放心!末将保证,将那丘福的人头给您提回来!”
“不。”
蓝玉却摇了摇头。
“我不要人头。”
他看着瞿能,神色变得严肃。
“记住了,我们这次的目标,不是攻城拔寨。”
蓝玉的手指,在滦州城外的官道、渡口、林地间缓缓划过。
“我们的目标,是袭扰,是破坏。”
“我要你像个影子一样缠着他,像牛虻一样叮着他。”
“让他想吃的东西吃不到嘴,吃到嘴里的也咽不干净。”
“我要你,把滦州,变成一块他朱棣吞不下、也吐不出的硬骨头。”
“明白吗?”
瞿能愣了一下。
随即,他脸上那种渴望正面厮杀的亢奋,渐渐被一种更阴冷的狞笑所取代。
他懂了。
大帅这是要用钝刀子割肉,要不断地给敌人放血。
直到把那头饿狼,活活饿死、拖死在觅食的路上。
这比一刀砍了对方,要狠得多。
“末将,明白。”
“去吧。”
蓝玉挥了挥手。
“让朱棣知道,在这北方,不是他想要什么,就能拿到什么。”
“遵命!”
瞿能领命,转身离去。
片刻之后,两股扬起的烟尘,在北地萧瑟的秋风下,朝着同一个方向,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