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思片刻,随即下达了一系列指令。
“传令!”
“第一,嘉奖黑龙舰队。令蓝春与陈祖义继续扩大战果,同时按原计划,派出伪装商船南下。”
他的目光转向了地图上的滦州。
“第二,传令给瞿能。”
“告诉他,滦河渡口一战,他打得很好。”
“但是,从现在起,我要求他改变战术。”
“不再寻求与敌人进行任何形式的小规模决战。”
蓝玉的手指在滦州周边的乡村、田野上重重地画着圈。
“他的新任务只有一个——彻底的破袭战。”
“丘福去哪里征粮,他就去哪里放火;丘福的巡逻队走哪条路,他就在那条路上给我埋上陷阱和铁蒺藜。”
“我不要他杀死多少敌人,我只要他,不让丘福在滦州安安稳稳地征到一粒粮食,安安稳稳地睡上一个好觉。”
“把他,给我死死地拖入治安战的泥潭之中!”
“都听明白了吗?”
“是,大帅!”众人齐声应道,神情肃穆。
……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的永平府。
朱棣的中军帅帐内,气氛阴沉得骇人。
丘福派人送回的军报就摆在他的案头。
信中用最朴实的语言,描述了辽东骑兵那种鬼魅般的战法——来去如风,打了就跑,绝不恋战。
朱棣看完,许久没有说话。
姚广孝站在一旁,也是眉头紧锁。
他轻声说道:“王爷,看来这个瞿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只知猛冲猛打的愣头青了。”
朱棣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
蓝玉这是派了一条狡猾的猎犬,来死死地缠住自己派出去的猛虎。
然而,他还未从这份军报的麻烦中想出对策,一个更惊人的噩耗便已送到。
“报!”
一名传令兵连滚带爬地冲进帅帐,因为太过惊慌,甚至忘了行礼。
他满脸是汗,喘着粗气。
“王爷!八百里加急!”
“天津卫……天津卫发来的紧急军报!”
朱棣心中猛地一沉。
他一把抢过那份带着湿气的军报,飞快地打开。
只看了一眼,他的瞳孔就骤然收缩。
“…来历不明之‘黑龙水师’…于黄海伏击我漕运船队…护航水师全军覆没…近百艘漕船被焚毁大半…所载十余万石秋粮毁于一旦…”
“北方航路……已断!”
朱棣拿着军报的手,开始微微颤抖。
陆地上的袭扰,是骚扰。
海上的打击,才是真正的绞杀。
这一刻,他终于彻底明白了蓝玉那庞大而阴险的战略意图。
先是怂恿南京的东宫,断自己的内部补给。
再用一支战力恐怖的舰队,烧了自己的外部粮道。
最后,又派出一支精锐骑兵,缠住自己派出抢粮的部队。
连环三刀,刀刀致命。
他朱棣,堂堂大明燕王,手握十几万雄兵,竟被蓝玉硬生生地困死在了这北方的苦寒之地。
变成了一只名副其实的笼中之虎。
帐内落针可闻,只剩下朱棣那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许久,他才缓缓抬头,走到那副巨大的军事地图前。
他的目光在辽阔的渤海与富庶的江南之间来回移动着,眼中第一次露出了深深的忌惮。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蓝玉……”
“你这是要逼着本王……”
“自己在这北方的冻土之上,刨地为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