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真好吃!”
“儿臣已经许久没有尝到这么地道的家乡味道了!”
“父皇竟还记挂着儿臣的口味……”
他说着说着,眼眶竟然微微泛红。
“儿臣,谢父皇隆恩!劳烦公公替儿臣转达对父皇的感激之情!”
他的神情真挚,就连刘成都看不出丝毫破绽。
刘成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来这位燕王殿下,比他想象的要识时务得多。
……
中军帅帐之内,刘成高坐上首,朱棣反而坐在了侧下方。
刘成清了清嗓子,展开黄色的圣旨,开始用他那独特的尖细嗓音宣读起来。
圣旨的内容,和朱棣之前收到的口谕大同小异。
再次强调了屯田必须在“指定区域”,必须“登记在册”。
并且,正式任命刘成为“征虏大军屯田监军”,授予他“督查、审核北方一切屯田事务”之权。
每当刘成读到那些限制燕王权力的条款时,他的声音就会不自觉地提高几分,眼神也会有意无意地瞟向朱棣。
而朱棣则是全程低着头,一脸虚心受教的恭顺模样。
当圣旨宣读完毕,朱棣立刻再次“诚惶诚恐”地领旨谢恩。
他甚至主动提出:“刘公公一路鞍马劳顿,我这帅帐旁边的院子,是整个军营里最大也最干净的。公公若不嫌弃,不如就暂且屈就于此?我再拨一个百人队,专门听候公公差遣!”
这个提议让刘成都有些意外。
他没想到朱棣竟然会“恭顺”到这个地步,自然是欣然接受了。
……
当晚,朱棣为刘成“接风洗尘”,特意举办了一场酒宴。
军营里拿出了最好的酒,最肥的羊。
宴会之上,朱棣表现得极其热情,频频向刘成敬酒。
他一口一个“刘公公”,一口一个“您老”,言辞间充满了亲近和讨好,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
刘成在众人的吹捧之下也有些飘飘然了,喝得满面红光,话也多了起来。
他大谈自己在京城伺候皇帝的光辉事迹,又感叹北方条件的艰苦,言语间那种发自骨子里的优越感毫不掩饰。
与朱棣的热情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帐内其他将领的冰冷。
丘福、张玉等人只是沉默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他们面前都摆着一坛酒,谁也不说话,就那么一碗接着一碗地喝着闷酒。
他们的脸上都没有表情,但帐内每一个人都能感觉到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生人勿近的杀气。
只有姚广孝静静地坐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他吃得很少,喝得也很少,一言不发。
他那双深邃的眼睛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宴会上的每一个人。
他看着朱棣近乎谄媚的笑脸,看着刘成得意忘形的丑态,也看着丘福等人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怒火。
他的嘴角,自始至终都挂着一抹无人能懂的淡淡微笑。
……
这场诡异的酒宴终于结束了。
刘成被两个小太监搀扶着,心满意足地回了他的新行辕。
大帐的门帘落下,隔绝了外面的寒风。
朱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他一言不发地走回自己的座位。
丘福终于忍不住了。
他“噌”地一下站了起来,红着眼睛低声吼道:“王爷!何至于此!您是我北方的王,何必对一个阉人如此……”
“砰!”
他话还没说完,朱棣猛地一拍桌子。
整个帅帐瞬间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朱棣的身上。
朱棣缓缓抬起头。
他的脸上早已没有了半点笑意,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疲惫。
他看着丘福,一字一句地说道:“本王演这出戏,不是给他看的。”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南方。
“是给南京城里,那张龙椅上的人看的。”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森然的寒意。
“他得仔细地看,慢慢地看,才能看得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