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辽东新政(1 / 2)

当冰冷的北风在永平府上演着无声的权力游戏时,千里之外的福建泉州,依旧暖风和煦。

沈府。

书房的窗半开着,一股潮润的海风灌了进来,带着码头特有的咸腥与草木气息。

沈万安正坐在他那张由整块海南黄花梨木制成的宽大书桌后。

往日里总在指间摩挲的羊脂玉佩,此刻被随意搁在一边。

那些能让他日进斗金的账本,也都合拢着,堆在角落。

他的指间,只捏着几张质地粗糙的纸。

纸张边缘有些发毛,墨迹似乎还未干透,带着一股廉价油墨的味道。

这些,就是前些日子那个自称“黑龙舰队”监军的年轻人蓝春,留下的东西。

沈万安已经反反复复看了不下二十遍。

上面的每一个字他都认得,可当这些字连在一起,却让他感到胸口发闷,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了。

“辽东新政……”

他低声念出纸上那四个最大的字。

“凡有功于辽东者,无论出身,皆可授田、封官!”

“凡有技艺之长者,无论工匠商贾,皆可凭技入股,共享其利!”

“辽东律法,严保私产,神圣不可侵犯……”

“凡辽东之民,纳税即为根本,无需再受官吏盘剥……”

一句句用最直白的话写出来的条文,像一根根针,扎在他心上最软的地方。

他沈万安,是泉州乃至整个福建都数一数二的大海商。

他的财富多到连自己都算不清。

在外人看来,他风光无限,住着雕梁画栋的豪宅,用着景德镇官窑都未必有的精品,一句话就能让泉州港的丝绸价格涨上一成。

可只有他自己清楚,他活得有多么小心翼翼。

他就像一个抱着金元宝走在独木桥上的孩童,每一步都走得胆战心惊。

他需要耗费巨资去喂饱那些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贪得无厌的官吏。

他需要时刻提防那些眼红他财富的同行,在暗地里使出的各种阴损招数。

他甚至不敢把自家宅邸的正门修得比知府衙门更高,只为显得“恭顺”。

因为他心里明白,在这个重农抑商的国度,他就算再有钱,也只是一个身份低贱的商人。

他的万贯家财,在真正的权力面前,比窗户纸还脆弱。

皇帝一句话,就能让他家破人亡。

就像他那位曾经富可敌国的祖先,沈万三一样。

可是……

这几张从遥远的北方、从那个反贼的巢穴里漂洋过海传来的纸,却给他描绘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一个商人不再是末流贱籍的世界。

一个财富能真正受到律法保护的世界。

一个他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世界。

这是真的吗?

还是那个叫蓝玉的反贼,为了笼uc人心画出来的大饼?

沈万安不知道。

但他握着那几张纸的手,指节已经捏得发白。

他做了一个决定。

……

三天后。

沈府的后花园,几位在泉州城里同样有头有脸的大海商,都收到了沈万安的请柬。

名义是品尝今年新到的武夷山大红袍。

来的人,都是与沈万安有着多年生意往来、知根知底的老伙计。

做丝绸生意的林老板,做瓷器出口的王老板,还有手里攥着好几家船行的陈老板。

他们都是这个时代最顶尖的商人,也都是在这时代的夹缝里艰难求活的同类。

凉亭内茶香袅袅,众人闲聊着近期的生意和官府里的一些趣闻,气氛很是融洽。

“……那新来的市舶司提举,胃口可真不小,我那船货被他扣在港里半个月,上下打点,生生耗掉了一千两银子才放行。”陈老板端着茶杯,愤愤不平地抱怨。

“陈兄这算好的了,”王老板苦笑道,“我那批送往西洋的瓷器,说是要抽检,结果十箱里有三箱都被‘失手’打碎了,回头那些‘私货’就在鬼市上露了面,我连个屁都不敢放。”

沈万安看时机差不多了,放下茶杯,故作神秘地笑了笑。

“诸位,先不说这些烦心事。近日沈某从一个刚从海外回来的船工口中,听了个颇为有趣的奇闻。”

“不知诸位,可有兴趣一听?”

性子最急的陈老板立刻来了精神。

“哦?沈兄快快说来听听!莫不是又在哪个蛮夷小国发现了金山银山?”

沈万安摇了摇头。

“比金山银山,还要稀奇。”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讲故事的口吻缓缓说道:

“据说,在遥远的大海之上,有一个神秘的岛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