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穗姐姐一早就去库房和厨房了,说是要把今日所有要入口的东西、要近身用的物件,再亲自查验一遍,连运送的婆子都要重新核对面孔。”安禾回道,语气里带着敬佩,“世子妃您放心,有青穗姐姐在,定然出不了差错。”
时若心下稍安。青穗的谨慎和周全,是她此刻最大的助力。
按照规矩,新妇今日需向公婆敬茶。时若仔细梳妆,挑选了一套颜色较为庄重却不失喜庆的衣裙,发髻也梳得一丝不苟。她看着镜中那个努力维持镇定、甚至刻意将唇角扬起一个温婉弧度的自己,心中一片冷然。从今日起,她不仅是时若,更是辅国公府的世子妃,她的一举一动,都代表着逐渊的颜面。昨日之辱,今日之艰,她必须坦然受之,且要表现得无可挑剔。
走在通往正院的回廊上,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射来的目光。好奇、探究、敬畏、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同情……她目不斜视,步履从容,裙裾微动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让那些暗中的打量不由得收敛了几分。
敬茶的过程比预想的更为顺利。辅国公萧擎苍端坐上位,神色威严,只在接过茶盏时,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带着一种历经沧桑的了然和一丝几不可察的宽慰,并未多言,只淡淡道:“起来吧,日后安心在府中住下。” 国公夫人沈氏则要温和许多,拉着她的手,说了好些体己话,言语间满是让她放宽心,好好调养身子,府中中馈琐事不必急于接手。
回到他们居住的“澄心苑”(萧逐渊将主院名称移用至此),时若发现萧逐渊已经回来了,正站在临窗的书案前,眉头微蹙,批阅着几份文书。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和冷硬的侧脸线条。
“父亲母亲没有为难你吧?”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眼底的冷冽在看到她时融化了些许,但那份疲惫却难以掩饰。
“没有,都很和善。”时若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摊开的文书上,是关于加强京城巡防和严查往来商旅的奏疏草案。“你是在借昨日之事,推动京畿戒严?”
“嗯。”萧逐渊放下笔,指尖按了按眉心,“‘青蚨’能渗透进府邸,就能渗透进其他地方。必须借此机会,名正言顺地收紧对他们的包围圈。这份奏疏,我会联合几位交好的御史一同上呈。” 他不仅要肃清内部,更要主动向外扩张,挤压敌人的生存空间。这是一盘大棋,而他,已经开始落子。
时若看着他冷峻而专注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骄傲,也有一种并肩作战的笃定。她伸手,轻轻替他拢了拢微皱的衣襟:“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比如……一些他们不易察觉的,从内宅女眷入手的方向?” 她想起李贵妃那对看似无害的如意,以及张太妃深居简出却能被利用的身份。
萧逐渊握住她微凉的手,包裹在掌心,目光深沉地看着她:“你的心意我明白。但现在,你最重要的任务是养好身子。”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外面的事,有我。府里的事,有管家嬷嬷。你只需……相信我,陪在我身边。”
他的掌心温暖而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沉稳。时若望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有未散的硝烟,有沉重的责任,也有对她毫不掩饰的珍视。她不再多言,只是轻轻回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
然而,两人都心知肚明,眼前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后短暂的间歇。张太妃虽被圈禁,却成了悬而未决的谜团;李贵妃稳坐宫中,赏赐的背后是深不可测的意图;昭阳公主禁足延长,怨恨只会更深;“青蚨”组织断其一指,本体却依旧隐藏在更深的黑暗里。还有那位心思难测的帝王……
前路,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但此刻,在这晨光熹微的静谧院落中,两人双手交握,目光交融,无需更多言语,便已明了彼此的心意。无论前路是荆棘密布,还是万丈深渊,他们都将携手同行,直至云开月明。
“逐渊,”时若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无论将来如何,刀山火海,我陪你一起。”
萧逐渊收紧手掌,将她微凉的手指完全包裹,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好。”他应道,声音低沉而郑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