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末刻,东方天际那抹鱼肚白渐渐晕染开淡淡的金红色,如同在宣纸上泼洒开的胭脂,缓慢而坚定地驱散着沉沉的夜幕。济世堂后院,氤氲的晨雾尚未完全散尽,混合着昨夜未曾完全洗净的血腥气与泥土的清新,形成一种奇异而矛盾的气息。
萧逐渊换下了那身染尘的夜行衣,穿着一袭墨色常服,坐在廊下,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细绒布擦拭着那柄随他闯入别院的匕首。匕首的锋刃在渐亮的晨光中流淌着幽冷的寒芒,映照着他深邃的眼眸,那里面仿佛还残留着昨夜搏杀的冷冽与决绝。他的动作沉稳而专注,仿佛不是在擦拭凶器,而是在进行某种庄严的仪式。
时若端着一碗刚刚熬好的小米粥和一碟清淡小菜走过来,轻轻放在他身旁的石桌上。她的目光落在他擦拭匕首的手指上,那骨节分明、蕴含着强大力量的手,昨夜曾扣住死士的手腕,点向庞海的死穴,劈开藏着罪证的红木箱。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与骄傲交织在她心头——她的夫君,是翱翔于九天的雄鹰,也是能为她搏杀风雨的依靠。
“先吃点东西吧。”她柔声道,将粥碗往他面前推了推,“忙了一夜了。”
萧逐渊放下匕首,抬眸看她。晨曦为她略显苍白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眼底带着一丝倦意,却依旧清澈坚定。他握住她欲收回的手,掌心温热。“让你担心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包含了千言万语。时若摇了摇头,在他身旁坐下。“证据……足够了吗?”
萧逐渊端起粥碗,喝了一口温热的米粥,暖意顺着喉咙滑入胃腹,驱散了些许夜的寒凉。“足够了。”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力量,“账册、密信,还有李文曜别院里的‘货’,人证物证俱在。足以将李文曜、庞海,以及他们背后牵连的几条线,连根拔起。”
他快速用完简单的早膳,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我需立刻进宫面圣。此事牵涉兵部官员与逆党残余,关系重大,必须由陛下圣裁。”
时若也随之起身,为他理了理并未凌乱的衣领,动作自然而温柔。“一切小心。”她知道,接下来的朝堂风波,恐怕不会比昨夜的刀光剑影平静多少。
萧逐渊深深看了她一眼,那目光中有安抚,有承诺,随即转身,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晨光中,他的背影挺拔如松,带着一种义无反顾的决然。
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时若轻轻吐出一口气。她知道,从他踏入皇宫的那一刻起,一场席卷朝野的雷霆风暴便将正式拉开序幕。而她能做的,就是守好这济世堂,稳住这后方,让他无后顾之忧。
皇宫,乾清宫。
景帝刚刚起身,正在内侍的服侍下梳洗。听闻萧逐渊有紧急要事求见,他微微蹙眉,但还是宣了他进来。
当萧逐渊将那些染着血渍、甚至带着硝烟气息的账册与密信呈上,并简明扼要地禀报了昨夜济世堂遇袭、他潜入李府别院拿到证据、以及庞海供认出李文曜的经过后,偌大的乾清宫陷入了一片死寂。
景帝的脸色,从最初的平静,到惊愕,再到铁青,最后化为一种山雨欲来的震怒!他猛地一拍御案,震得笔架上的御笔嗡嗡作响!
“好!好一个李文曜!好一个兵部郎中!竟敢私通逆党,走私兵铁,简直罪该万死!”景帝的声音如同闷雷,在殿中回荡,带着帝王的雷霆之怒。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那些证据,尤其是其中几封涉及朝中其他几位官员的信件,眼神愈发冰冷。
“萧爱卿,”景帝看向殿下跪着的萧逐渊,目光复杂,既有赞赏其忠勇果决,又带着一丝深沉的考量,“你此番立下大功,但也捅了马蜂窝。此事牵涉甚广,依你之见,该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