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来应门的是一个身形精瘦、面色沉郁的中年男子,双手布满厚茧与烫伤的疤痕,眼神里带着匠人特有的专注,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赵远师父?时若试探着问。
男子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地就要关门:你们找错人了。
萧逐渊伸手稳稳抵住门板,力道恰到好处:我们想定制一件特殊的兵器。
今日打烊了,明日请早。赵远语气生硬,眼神闪烁。
时若看准时机,从袖中取出那枚特制的螺旋纹箭簇,亮在他眼前:我们要定制的,就是能完美匹配这种箭簇的弩机。
赵远的动作瞬间僵住,目光死死盯住那枚箭簇,脸色倏地变得惨白,嘴唇哆嗦了几下,才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我...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戌时,萧府书房
我说!我全都说!赵远跪在地上,身体因恐惧而微微发抖,是...是宫里的人,逼我做的!
宫里什么人?萧逐渊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是个太监...每次来都穿着便服,蒙着面,看不清长相,但是...赵远咽了口唾沫,额上渗出冷汗,但是他递银子的时候,我瞧见他右手...右手只有四根手指!小指齐根断了!
这个特征太过明显!时若与萧逐渊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让你做了多少?
就...就三把弩,配了一百支这样的箭。其他的,其他的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了!拿到钱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赵远几乎要哭出来。
萧逐渊示意严锋将面如死灰的赵远带下去严密看管。书房内只剩下他和时若两人,烛火噼啪作响。
右手缺一指的太监...时若沉吟道,这个特征,应该不难查。
不必查了。萧逐渊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我知道是谁。司礼监的随堂太监,刘明。他在宫中当差超过三十年,是先帝时的老人。
他为何要...
刘明不仅是太后的心腹,萧逐渊打断她,目光幽深,更重要的是,在先帝朝,他曾长期负责看管内库,其中就包括...收藏各类珍玩玉器的库房。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仿佛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太后、玉玦、特制的弩箭、中毒的孩子、废弃的染坊...
那个孩子中毒,绝非意外。时若恍然,心底升起一股寒意,他们是故意在那里撒播毒粉,就是为了警告,或者说,阻止任何人靠近并调查那个巷子和染坊!
萧逐渊颔首,眼神锐利如刀:染坊里,一定藏着他们必须掩盖的东西。
亥时,废弃染坊
在染坊地下,经过仔细搜查,影卫终于发现了隐藏在巨大染池下方的密室机关。密室不大,里面整齐地码放着数十本厚厚的账册,以及几封装帧考究的信函。
这些都是数年来的秘密账目。时若快速翻看着,指尖划过一行行令人触目惊心的数字,看这里,记录了大量与边境州府的药材、矿产往来...等等,辰砂!如此巨量的辰砂交易...
她猛地抬头看向萧逐渊。辰砂,虽是药材,但更是炼制朱砂的重要原料,而朱砂...
是制造火药的关键成分之一。萧逐渊接上她未说完的话,眼神冰冷,永王私铸军械,看来很大一部分原料,就是通过这条隐秘的渠道获得的。
在密室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深处,他们找到了又一个关键证物——半块质地冰凉、刻着繁复水波纹的玉玦,玉玦中央,赫然刻着一个古朴的字。这半块玉玦的断口,与之前找到的云纹玉玦严丝合缝。
玄武...时若将两半玉玦拼合在一起,轻声道,原来,指的是这个。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严锋一声短促的警示哨音。萧逐渊反应极快,瞬间吹熄了手中火折,拉着时若隐入墙角的阴影之中。
几个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密室,动作熟练地开始翻找。当他们发现暗格已空,玉玦不翼而飞时,为首之人发出一声压抑的怒骂。
必须找到那东西!否则上头怪罪下来,你我都要...
话音未落,萧逐渊已如猎豹般从暗处扑出,剑光一闪,直取对方要害。严锋等人也同时发动,密室中顿时响起兵刃相交的铿锵之声。不过几个回合,这几个黑衣人便被尽数制服。
果然是太后的人。时若看着被卸掉下巴、防止其服毒自尽的黑衣人,语气复杂,她到底...在拼命隐藏一个怎样的秘密?
萧逐渊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借着重新燃起的火光,仔细端详着手中那枚刚刚拼合完整的玉玦。在跳动的光线下,玉玦内部的纹理似乎产生了奇异的变化,隐隐勾勒出一个...
若儿,你看这像什么?他将玉玦递到时若眼前。
时若凝神细看,只见那些原本看似杂乱的纹理,在特定角度光线的照射下,竟然组合成了一幅微缩的、但结构清晰的——皇宫布局图!而在代表长乐宫的位置,一个与众不同的标记,正散发着幽微的光芒。
那里...时若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究竟藏着什么?
萧逐渊收起玉玦,握住她微凉的手,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要穿透这重重黑暗,直抵皇宫深处。
看来,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们必须要再探一次长乐宫了。
夜色如墨,阴谋的蛛网在黑暗中无声蔓延。时若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的银针,那是她作为医者的工具,也是她探寻真相的武器。无论前路有多少迷雾与危险,她都已下定决心,要凭借自己的双手与智慧,将这盘根错节的谜团,一层层剥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