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宴的风波过后,皇宫内外的气氛并未真正平复,反而像暴雨前的闷热,带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凝滞。笙歌鼎沸已成过往,如今宫人们行走间都踮着脚尖,交换眼神时也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生怕触怒了哪位主子,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太极殿的狼藉早已被无声地收拾干净,仿佛那场足以颠覆朝纲的风乱从未发生。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有些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
萧逐渊与时若并未立刻出宫。御书房内,龙涎香的气息也压不住那份紧绷。景帝已换下宴服,着一身常袍,坐在案后,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以及一丝如释重负后的松快。
“来了。”他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在并肩而立的两人身上扫过,“坐吧。”
内侍悄无声息地退下,并掩上了门。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萧逐渊此刻内心还是有些忐忑,陛下此刻心绪最为复杂,我们如此作为他既庆幸又忌惮。如此每一句回话都需谨慎,既要表忠心,又不能显得过于强势。尤其要护住时若,不能让她因今日锋芒太露而被陛下刻意打压。
“今日,你们夫妇二人,真是送了朕一份……惊天动地的寿礼。”景帝的语气听不出喜怒,手指无意识地敲着紫檀桌面。
萧逐渊与时若对视一眼,由萧逐渊开口,声音沉稳:“局势所迫,不得不行此险招,惊扰圣寿,臣与内子有罪。”
“罪?”景帝轻轻哼了一声,目光转向时若,“萧夫人,你那份验看朱砂的本事,是从何学来?朕闻所未闻。”
“来了。果然问到这个。母亲的笔记是个万金油的借口,但不能说得太细,言多必失。重点是转移焦点,将功劳归于陛下洪福和对手的疏漏。此刻绝不能流露出任何自得之色。”时若内心一阵腹诽。
时若微微垂首,语气恭谨却不清淡:“回陛下,家母早年留下一些杂学笔记,臣妇闲来翻阅,略通皮毛。加之曾救治西域商人,对其地风物矿藏有所了解,两相印证,才敢在殿前献丑。”她将缘由推给已逝的生母和西域见闻,合情合理。
景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未再深究,转而叹道:“母后……她终究是走到了这一步。”他话锋一转,带着帝王的冷厉,“长乐宫即日起封闭,一应人等不得出入。北境赵乾,锁拿进京!周延儒下诏狱,三司会审,一查到底!北境军务,暂由……王老将军接管。”
他提到了一个资历极老、在军中威望甚高却一直保持中立的将领,这是一个稳定军心的信号。
一条条指令下达,萧逐渊适时补充些军中交接和案情查证的细节,时若则在一旁安静听着,偶尔在提及物证时,才简洁清晰地补充一两句。夫妇二人默契十足,一个主外掌控大局,一个主内提供关键技术支持,让景帝眼中的审视渐渐化为一种复杂的倚重。
与此同时,长乐宫内。
昔日权势滔天的太后,如今褪去凤冠霞帔,只着一身素色中衣,孤坐在窗边。窗外是她看了半生的宫墙,如今却如同牢笼。她脸上再无半分雍容,只余下兵败如山倒后的颓废与刻骨的怨毒。殿外巡逻的侍卫脚步声清晰可闻,那是皇帝的儿子,送给她的“孝心”。
她不会就这么算了的。只要她还活着……就一定要卷土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