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顾青舟大多时候只是静静聆听,偶尔在谢知远问及医药、星象或一些古籍典故时,才会简洁地回应几句。萧逐渊能感觉到,谢知远对顾青舟的态度,除了客套与感激之外,还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平等的探究与尊重。这绝不仅仅是对一个“有恩之人”的态度。
夜幕再次降临。谷中燃起篝火,影卫准备了比昨日更丰盛的饭食,甚至还有几坛窖藏的米酒。连日来饱经忧患的众人,终于得以暂时放下重担,围坐火旁,气氛难得的轻松。
王劲几碗酒下肚,话匣子便打开了,拉着影七称兄道弟,吹嘘起自己当年的“丰功伟绩”。影七依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但偶尔也会在王劲说到夸张处,嘴角微微抽动一下。巴图长老和阿里木则与另外几个年长些的影卫低声交谈,似乎在交流着西域与中原的商路见闻。
时若和阿月坐在稍远些的地方,看着跳跃的火焰,低声说着女儿家的体己话。阿月对时若的医术和一路上表现出的坚韧钦佩不已,时若则安慰着她,告诉她商会定有重振之日。
萧逐渊与顾青舟坐在火堆旁,看着这短暂的和平时光。
“顾兄,”萧逐渊饮了一口温热的米酒,望着火光,低声道,“这位谢先生,还有谢家……你似乎知之甚深?”
顾青舟沉默地看着舞动的火焰,良久,才缓缓道:“年少时,随家师游历,曾与谢家有过一段渊源。谢家……很复杂。他们超然物外,却也洞悉世事;他们出手相助,但所求为何,往往难以揣度。”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与他们打交道,需牢记一点:谢家维护的,从来不是某个人,或某个朝廷,而是他们认定的……‘秩序’。”
“秩序?”萧逐渊若有所思。
“一种利于他们生存和发展的平衡。”顾青舟道,“睿亲王的野心打破了这种平衡,所以他们出手。但若有一天,朝廷的举措触及了他们的根本……他们的立场,未必不会改变。”
萧逐渊心中凛然。顾青舟的话,为他揭示了与谢家合作背后潜藏的风险。这是一把双刃剑,能伤敌,也需防其伤己。
“我明白了。”萧逐渊郑重地点了点头,“多谢顾兄提醒。”
夜深了,众人陆续回屋休息。山谷恢复了宁静,唯有篝火余烬偶尔爆出一两点火星。
萧逐渊回到屋内,时若还未睡,正就着油灯缝补他外袍上被荆棘划破的口子。灯光下,她的侧脸柔和而专注。
萧逐渊走过去,从身后轻轻拥住她,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嗅着她发间淡淡的草药清香,心中一片安宁。
“逐渊?”时若微微侧头。
“没事,”萧逐渊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显温柔,“只是觉得,有你在身边,真好。”
时若放下针线,转过身,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我们会平安回去的,对吗?”
“对。”萧逐渊斩钉截铁,目光坚定,“一定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