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放弃!绝不能在此刻倒下!
巨大的龙爪,不顾爪尖鳞甲在玄螭凶威下寸寸崩裂,不顾石化已蔓延至胸口带来的冰冷窒息,再次,无比艰难地,握住了那支跌落在地、几乎被冰川覆盖的染血骨笛!尾端嵌入的灰白玉簪,墨玉珠已布满裂痕,黯淡无光。
莫离所化的玄螭,拖着半身石化的残躯,如同扑火的飞蛾,朝着那悬浮于冰川之上、漠然俯视的千米玄螭真身,一步步踏去!每一步,都在坚硬的冰川表面留下深深的、浸染着石粉与龙血的脚印!
他踏上玄螭那如同山峦般巨大的龙首!
脚下是冰冷坚硬、覆盖着厚重鳞甲的龙皮,头顶是玄螭漠然垂下的、映照着锁灵城兴衰与莫雨魂魄的巨大龙睛。灭世的凶威如同实质的重锤,不断轰击着他残存的意志。
莫离昂起仅剩头颅还未石化的龙首,将那支染血的、尾嵌玉簪的骨笛,凑近了布满利齿的龙口。
这一次,他没有灌注狂暴的力量。
他将所有残存的、对妹妹的思念、愧疚、守护的执念,将石脉中最后一点源自地脉的微凉共鸣,将魂魄深处那不愿屈服的雕刻意志……化作最轻柔、最悲怆、最纯粹的呼唤,缓缓地、艰难地……吹奏而出。
“呜……呜……”
笛音不再尖锐刺耳,而是低沉、悠远、如同呜咽的风,拂过亘古的荒原。每一个音符都浸透了莫离的心血与魂光,带着跨越生死的羁绊,轻柔地飘向玄螭那双映照千年兴衰的巨大龙睛,飘向那瞳孔深处被禁锢的魂魄。
笛音所过之处,奇迹发生了。
下方那百里灰白、死寂、散发着永恒石化之力的巨大冰川表面,毫无征兆地,绽开了一朵朵花。
不是凡花。
是地脉之花!
花朵形态各异,有的如冰晶雕琢的莲花,有的似火焰凝结的红梅,有的像星辰碎片组成的蒲公英……它们无视了极致的严寒与石化法则,顽强地从冰川深处钻出,瞬息间便绽放开来!花朵并非实体,而是由纯粹的地脉灵光凝聚而成,散发着微弱却温暖的光芒,如同黑暗绝望中点燃的无数盏心灯。
更神奇的是,每一朵绽放的地脉之花,其晶莹剔透的花蕊中心,都静静地悬浮着一枚小小的、流动的光影碎片!
碎片中,是莫离与莫雨兄妹被时光尘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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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坟野地里,年幼的莫离背着更小的莫雨,在冰冷的月光下深一脚浅一脚地逃亡,妹妹的小手紧紧抓着他破烂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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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暗的牢笼角落,莫雨将最后半块发霉的饼塞进莫离手中,自己饿得蜷缩成一团,却对哥哥露出虚弱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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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墓小屋的油灯下,莫离笨拙地雕刻着一块木头,想给妹妹做把梳子,莫雨托着下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眉心的朱砂痣鲜红如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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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数朵地脉之花在冰川上绽放,无数枚承载着兄妹温暖点滴的记忆碎片在花蕊中沉浮、流转!死寂的冰川,瞬间化为一片流淌着温情与思念的璀璨花海!这花海的光芒,柔和却坚定地向上蔓延,温柔地包裹了玄螭那庞大冰冷的千米龙躯,更试图渗入那双映照着锁灵城兴衰的漠然龙睛!
玄螭庞大的身躯在这突如其来的、源自地脉本源的温暖共鸣下,出现了极其轻微的震颤。龙睛深处,那被禁锢的莫雨魂魄,紧闭的眼睫似乎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
就在这时!
在那片璀璨花海的最中心,冰川冻结的最高处,一朵巨大无比、形似并蒂莲的地脉之花,缓缓绽放!
它的光芒最为纯粹、温暖,花蕊并非小小的记忆碎片,而是一座……石碑的虚影!
一座通体漆黑、散发着无尽阴冷与镇压之意的石碑——九岳的命魂碑!
碑身虚影在温暖的花蕊中沉浮,表面布满了记录九岳一生罪孽的扭曲符文。
然而,就在莫离的笛音触及这朵最大的地脉之花,笛音中蕴含的、对妹妹最深的思念与呼唤达到顶点的瞬间——
命魂碑虚影表面,那些扭曲的罪孽符文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般,瞬间消退!
紧接着,四个巨大、崭新、殷红如血的字迹,如同被无形的刻刀,带着一种复杂到难以言喻的情绪(悔恨?疯狂?亦或是扭曲的执念?),狠狠地、一笔一划地烙印在了命魂碑虚影的正中央:
“吾儿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