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莫离不同，她身上没有明显的狼狈，那身素净白衣依旧纤尘不染，银发一丝不乱。但她的脸色比地牢中更加苍白，仿佛失去了所有血色，如同冰雕。手腕上那禁锢灵力的沉重镣铐虽已取下，却留下了一圈明显的青紫淤痕。最刺目的是她腰间悬挂的身份玉牌——原本象征着百草院首席鉴析师地位的翠绿流云纹玉牌，已被替换成一块粗糙的、灰扑扑的木质令牌，上面刻着一个简陋的“渣”字。
药渣处理处。天工宗最底层、最污秽、最无足轻重的角落。
她目不斜视，仿佛没有看到门口的任何一人，径直朝着百草院相反的方向走去。步履依旧平稳，脊背依旧挺直，但那份清冷孤绝之中，却透出一种被彻底打入尘埃的寂寥。戒律堂最终的“裁决”在她脑海中回响：“监管不力，研究失察，罚没三年份例资源，即刻起调任药渣处理处，不得再涉足鉴析核心事务，更不得传播任何未经证实、扰乱宗门之谬论！若有再犯，定以门规严惩，绝不姑息！”
资源被剥夺，地位被剥夺，发声的权力被剥夺。这便是她揭露真相的代价。
几名戒律堂弟子如同沉默的影子，不远不近地跟在她身后，目光冰冷。对她的监视，显然比对莫离更加严密和直接。
当云无月走过莫离和红蝎身边时，她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未曾偏移。仿佛他们只是路边的尘埃。
然而，就在她擦肩而过的瞬间。
一个极低、极冷、如同冰片碎裂般的声音，精准地传入莫离耳中，只有他能听见：
“记住你的承诺。”
声音消散在风中，云无月的身影已消失在通往宗门最偏僻角落的小径尽头。
莫离站在原地，脸上那卑微的笑容缓缓收敛。他看着云无月消失的方向，又瞥了一眼身边红蝎那强忍着痛苦、眼中闪烁着疯狂与监视欲望的脸庞，最后感受着四周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审视目光。
脱困了？
是的。
但不过是踏入了一个更复杂、更危险、枷锁更多的棋局。药渣处理处的污名，红蝎寸步不离的监视，戒律堂如影随形的目光，还有怀中那块时刻蚕食魂魄的幽冥玉……
他低下头，掩去眼底翻涌的暗流，对着红蝎再次挤出惶恐的笑容：“师姐…那…那小人这就去收拾东西，搬去东厢？”
红蝎看着他那张“顺从”的脸，颈侧的剧痛似乎都缓解了一丝，扭曲的笑容里带上了一丝掌控的快意：“好，我陪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