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临湘城,像一头伤痕累累疲惫不堪的巨兽,匍匐在荆南寒冷的冬夜里,无声地舔舐着伤口。
太守府临时改为了伤兵营,营内人影幢幢,气氛凝重。
孙坚躺在内室榻上,脸色苍白如纸,右肩包裹的麻布已被鲜血浸透后又干涸,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紫黑色。
军中医官刚刚为他重新清洗、上药、包扎完毕,额头上全是冷汗。
那一箭造成的创伤极深,已经伤及筋骨,失血过多,加之白日里强行督战耗费心神,此刻的孙坚已然元气大伤,处于昏睡与清醒的边缘,时而因剧痛而无意识地抽搐。
孙策跪坐在榻前,用湿布小心翼翼地为父亲擦拭额头上的冷汗,小脸上写满了焦虑和与年龄不符的沉重。
白日城头父亲浴血奋战、最终不支倒下的身影,以及那几乎望不到边的敌军,如沉重的巨石压在他的心头。
外间,程普、黄盖、韩当三人聚在一处,皆是甲胄未解,满身血污,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忧色。
“主公伤势如何?”程普压低声音,急切地问刚出来的医官。
医官面色沉重地摇了摇头:“箭创极深,失血过多,万幸未伤及要害。但需绝对静养,否则伤口崩裂,邪风入体,恐……恐有性命之虞。”
三人闻言,心更是沉了下去。
如今强敌环伺,城防岌岌可危,主帅却重伤若此,军心士气已然跌至谷底。
“城中情况如何?”黄盖声音沙哑地问道。
韩当一拳砸在身旁柱子上,恨声道:“伤亡统计初步出来了。今日守城,战死、重伤者超过八百!轻伤者不计其数!箭矢消耗殆尽,礌石滚木也所剩无几!南墙和西墙各有两处坍塌,虽暂时用木石堵住,但若敌军明日再用抛石机猛攻,必破无疑!”
“粮草呢?”程普追问。
“粮草尚可支撑半月,但……我等困守孤城,又能撑得几时?”韩当的语气中透着一丝绝望。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敌我力量悬殊太大。
蔡瑁、张允的荆州军装备精良,士气正盛;豪强武装人数众多,熟悉地形;更有黄忠那尊杀神,如悬顶之剑,随时可能再次射出致命一箭。
而临湘城内,能战之兵已不足两千,且大多带伤,物资匮乏,主帅重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