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子四周是大片庄稼地,种着豆子和红薯。天旱得真够呛!
不少庄稼的老叶子都焦黄了,绿叶也卷成了小麻花。
村里人土话说:“老天爷旱得,叶子都快拧成绳绳喽!”
地里还有庄稼汉顶着毒日头锄地,汗珠子顺着脖子往下滚,砸进干裂的土里,后背衣裳洇湿了一大片。
他们弯着腰,一锄一锄地,跟老天爷抢墒情,就盼着最后这点时节能多收成个一星半点。
黑娃心里直犯嘀咕:“狗热的天气!”暗地里也替他们使劲儿。
他抱着陶罐,走进菜子村土围子的门洞,顺着村道往里溜达。
前面就是村里的“信息交流中心”,一个小广场,边上有棵老槐树,几位老人正围坐着唠嗑。
走过去,挨个儿打了招呼。
有人笑着打趣:“黑娃,这是给你茂才叔捎啥好嚼谷呀?”
黑娃腼腆地笑笑,点点头,没多言语,脚底抹油似的朝茂才叔家走。
他可知道这几位老人家最爱打听事儿,要是停下搭话,那可就黏住了。
快到茂才叔家门口,碰上了儿时玩伴贺金升。
他扛着把锄头,瞧见黑娃抱着罐子,三步并作两步蹿到跟前,咧嘴一笑,拍着黑娃的肩膀:“你个灰圪泡,这是给茂才叔送甚‘宝贝疙瘩’?”
黑娃笑笑:“逮了只兔子,炖了给才叔和婶子尝尝。”
金升哈哈一笑,冲他竖了个大拇哥,说他大(爹)在地里等着锄头用,脚不沾地地走了。
听老人说,贺金升爷爷辈是从陕北下来的,托人买了几亩地,就在村里扎了根,他的口音里多少带着点陕北味。
村里人都说贺家有蒙古人的血统,金升那身子骨就壮实得像头牛犊子,性子也带着股野劲儿。
说话做事直来直去,跟黑娃是光屁股玩大的交情,俩人配合起来那叫一个默契。
在黑娃艰难的时候,金升也没少帮他,经常拿个馒头或蒸红薯的塞给他。
他决定搬到东沟时,帮他一起挖土窑洞,怕他害怕,还陪着他在土窑洞睡了一段时间。
来到茂才叔院门口,他刚要推门,门“吱呀”一声开了,茂才叔笑眯眯探出头:“听见你跟金升在外头说话,快进来,你婶子面都擀好啦!”
茂才叔家院子不大,住的也是窑洞,可不是土窑,是在平地上用砖砌的窑洞,利用拱桥的承压原理,两边用土夯墙撑着,窑顶再覆上土压上。
这是咱渭北澂城一带特有的地上砖窑洞,和土窑洞一样,也是冬暖夏凉,夏天不闷,冬天不冻。
这砖窑洞,可是茂才叔几辈人攒下的家业。
进了窑洞,敞着门又有窗户,里头亮堂堂的。一进门,大土炕边摆着张杂木小炕桌,桌上放着一小碟凉拌青辣子、一碟咸盐,还有几瓣蒜。
这就是咱渭北吃面的老搭档,至于油泼辣子面条,一般穷苦人家,油金贵,吃得少。
茂才的娘盘腿坐在炕上,见黑娃进来,笑着招呼:“黑娃来啦,快上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