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酣话稠,几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了。
他言语间不经意地流露出对“新政”的失望:“朝廷天天喊新政、办学堂……可你看这驿路,跟唐宋时候有啥两样?”
他聊起日本明治维新,又说起德国的强兵之路,目光炯炯,话里话外都是对海外风物的向往。
章宗义心里一动——这些话题搁在当下,可近乎“妄议”了!
估计这货是在学堂里沾了新思想。
晚上,章宗义躺在客栈那散发着霉味和无数体味的大通铺上,听着四面八方的鼾声、梦呓,还有老鼠在天花板上撒欢奔跑的动静,翻来覆去好久才睡着。
第二天,俩人竟又不期而遇,干脆结伴同行。
山路陡峭,一行人吭哧吭哧爬上一处岭脊。
突然,章宗义的青骡蹄下一滑!
说时迟那时快,麻文儒眼疾手快,猛地伸手一把拽住缰绳。
骡子前蹄悬空,嘶鸣一声,险险地稳住了身子。
章宗义惊出一身冷汗,连声道谢。
麻文儒摆摆手,淡然道:“同路而行,就是缘分,相互照应,应该的。”
他这才指着远处云雾缭绕的群山,意味深长地说:
“章兄,你看这秦岭,层峦叠嶂,看着没路,里头指不定藏着多少通幽小径,就等着有心人去发现呢。”
夜晚,驿栈里,窗外北风呜呜地吼,屋里油灯如豆。
几杯烧刀子灌下肚,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章宗义决定探探麻文儒的底细,问起他之前言语中对时局的看法。
麻文儒沉默片刻,目光灼灼地看着章宗义,压低声音道:
“章兄以为,我华夏积弱至此,根子在哪?”
章宗义谨慎地回答:“自然是器不如人,技不如人。”
他摇摇头,声音压得更低:
“错!是制度朽了,是思想被捆住了手脚。不变法,不足以图存;不革命,不足以救国!”
说完,他紧盯着章宗义。
章宗义心中剧震,瞬间明白了他的身份——这麻文儒,不是同盟会员,也准是个“预备”会员。
他看着章宗义,眼神里没有畏惧,只有试探与期待。
章宗义深吸一口气,没有退缩,把杯中残酒一饮而尽,猛地想起教员那句名言,脱口道:
“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为!”
麻文儒听完一惊,嘴里不住地念叨:
“不破不立,不塞不流,不止不为……不破不立……”麻文儒听完一惊,
麻文儒眼中瞬间爆发出明亮的光彩,一把抓住章宗义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显露出内心的激动:
“章兄说得太对了!不能改良,只能是你死我活!”
两人都沉默地坐着,各自消化着这沉甸甸的信息。
窗外的秦岭,像个巨大的沉默见证者,包容着这一切的艰辛、算计与滚烫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