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辈在契丹内部,亦有眼线。”赵青并未明言,但意思很清楚,“告知寨主,原因有二。其一,唇亡齿寒!一旦契丹奇袭成功,前线晋军溃败,这燕云之地,将彻底沦为契丹牧马之场,届时,黑云寨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他顿了顿,观察着陈远的反应,继续道:“其二,我主晋王,求贤若渴。陈寨主以微末之力,屡挫契丹兵锋,智勇之名,已传入我家招讨使耳中。招讨使惜才,不忍见英雄埋没草莽,更不愿见寨主与这黑云寨,玉石俱焚。”
“所以?”陈远挑眉。
“所以,在下此行,是代表晋军,向陈寨主请援,亦是给黑云寨,指一条明路!”赵青声音沉凝,“请寨主务必死守黑云寨,至少十日!死死钉在此处,绝不能让契丹精锐由此道南下!只要拖住他们十日,我晋军前线便能完成部署,让其奇袭之策化为泡影!”
“作为回报,”赵青图穷匕见,“事成之后,晋军可正式授予黑云寨‘义军’番号,供应粮草军械,承认寨主对此地的管辖权。寨主与麾下弟兄,亦可洗脱贼名,光耀门楣,成为我晋国抵御契丹、经略燕云的肱骨之臣!”
诱惑,巨大的诱惑!从朝不保夕的山贼,一跃成为拥有官方身份、背靠大树的边军将领!这对于乱世中的任何人,都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风险,亦是巨大!以区区山寨之力,硬抗五百契丹王旗精锐十日?这几乎是九死一生的任务!晋军的承诺,在冰冷的现实面前,更像是一张遥远而空泛的画饼。
陈远沉默了。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低垂,似乎在权衡利弊。
赵青屏息凝神,等待着答复。他知道,这个决定,不仅关乎黑云寨的存亡,更可能影响北地战局的走向。
许久,陈远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看向赵青:“赵先生,一路辛苦。且先在寨中歇息,此事关系全寨上下千余口性命,陈某需与诸位头领商议。”
他没有立刻答应,也没有拒绝。
赵青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也能理解,拱手道:“理应如此。只是……契丹大军不等人,还请寨主早作决断。”
陈远唤入张彪,吩咐道:“带赵先生下去休息,好生款待,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怠慢,亦不得让其随意走动。”
张彪领命,带着神色复杂的赵青离去。
聚义厅内,再次只剩下陈远一人。他走到厅门口,望着北方契丹大营的隐约火光,又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块冰冷的“晋”字令牌。
一边是契丹铁骑的碾压威胁,一边是晋国抛出的招安橄榄枝,两者之间,是坚守十日近乎自杀的残酷任务。
接受,便是将整个山寨绑上晋国的战车,赌一个渺茫的前程。拒绝,则可能立刻招致契丹的猛攻,甚至同时得罪晋国,陷入真正的孤立无援。
黑云寨的命运,北地战局的一角,此刻,竟系于他陈远一念之间。
然而,赵青所言,又是否全是实话?晋军,真的只是需要一个钉子吗?这背后,是否还隐藏着其他不为人知的算计?
就在陈远心潮起伏,难以决断之际,负责监视契丹大营的哨探,再次发回了紧急军情——
契丹大营有异动!约百骑轻骑离营,不是朝着黑云寨方向,而是……朝着东南方向,小王庄的位置,疾驰而去!
契丹人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找王扒皮做什么?
陈远的心,猛地一沉。他感觉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从四面八方,向着黑云寨缓缓收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