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狗儿!
看到那个被捆得如同粽子、嘴里塞着破布、满脸血污却仍努力向他投来焦急目光的熟悉面孔时,陈远感觉自己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瞬间停止了跳动!血液逆流,四肢冰凉!
他怎么会被俘?!他不是应该在小王庄主持防务,看守着那座他们好不容易夺下的根基之地吗?!小王庄怎么样了?!赵铁柱他们呢?!
巨大的震惊和担忧如同海啸般冲击着陈远的脑海,几乎让他站立不稳。他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底牌,在这一刻,似乎都随着李狗儿的出现,而变得摇摇欲坠,充满了变数!
刘擎天也是脸色剧变,下意识地握紧了空空的拳头。
端坐马上的张希崇,将两人瞬间的失态尽收眼底,脸上那抹掌控一切的、猫捉老鼠般的笑容愈发明显。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亲兵将李狗儿嘴里的破布取出。
“寨……寨主!庄……庄子……”李狗儿刚能发声,便嘶哑地想要喊出什么。
“堵上!”张希崇不容他多说,淡淡下令,破布再次塞回。他目光转向脸色苍白的陈远,语气带着戏谑:“陈寨主,看来你这左膀右臂,对你很是忠心啊。只是不知,这份忠心,能换回些什么?”
陷阱!这是一个精心布置的、彻头彻尾的陷阱!
张希崇根本就没想过要谈!他之所以同意“陈情”,不过是为了将他们二人诱出,更方便地拿捏,甚至可能想从他们口中套出更多关于“秘密”的信息!而李狗儿的出现,更是为了彻底击垮他们的心理防线!
怎么办?!
陈远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冷汗浸湿了后背的单衣。硬拼?瞬间就会被周围的刀斧手剁成肉泥!屈服?交出密信?那更是自寻死路,张希崇绝不会留活口!
绝境!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凶险的绝境!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陈远的目光与李狗儿那充满焦急、愧疚却又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决绝的眼神对上了。他看到了李狗儿被反绑在身后的手,似乎极其艰难地、用指尖做出了一个极其隐晦的动作——三根手指弯曲,拇指和食指捏合,形成一个类似“鸟喙”的形状,随即迅速松开。
那是……他们黑云寨内部,早年用于山林联络的暗号之一!“鸟喙”指向……后方?或者……特定的人?而三根手指……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劈开的闪电,骤然照亮了陈远混乱的思绪!
他猛地抬起头,脸上所有的惊慌失措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
“张招讨使,”陈远开口,声音平稳,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好手段。没想到,您为了对付我区区一个山野草寇,竟如此煞费苦心,连我这不成器的部下都劳您大驾‘请’来了。”
张希崇微微挑眉,对陈远迅速恢复镇定有些意外,但也仅此而已。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强弩之末的故作镇定。
“本官身为招讨使,肃清边患,职责所在。”张希崇语气淡漠,“陈寨主,刘将军,时间不多。是交出东西,给自己一个痛快,还是本官帮你们选一条更难受的路?”
“交出东西?当然可以。”陈远忽然笑了,笑容里带着一种让张希崇莫名不安的意味,“不过,在交出东西之前,陈某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招讨使,不知招讨使可否为将死之人解惑?”
张希崇皱了皱眉,耐着性子道:“讲。”
“招讨使可知,耶律斜轸为何急着与您联手,甚至不惜默许您剿灭我等?”陈远问道,不等张希崇回答,便自问自答,“因为他在晋军主力正面压力下,后方又出现了我们这些不受控制的钉子,首尾难顾!他需要稳住侧翼,甚至需要借您之手,清除不稳定因素!”
“那又如何?”张希崇冷哼。
“不如何。”陈远语气轻松,“我只是想提醒招讨使,与虎谋皮,终被虎伤。您今日替他清除了我们,明日,待他缓过气来,重整了被我们炸毁的攻城器械,下一个要打的,会是谁?会是您这位‘亲密盟友’吗?毕竟,死人是不会泄露秘密的,而活着的盟友……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了,也是隐患。”
张希崇眼神微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陈远的话,恰恰说中了他心底深处的一丝隐忧。
陈远继续道:“再者,招讨使真以为,拿到了那几封密信,就能高枕无忧,将所有事情推到我等死人身上吗?耶律斜轸不是傻子,他既然敢写信,就必然留有后手。若他日他反咬一口,说是您主动勾结,甚至拿出其他‘证据’,您又当如何自处?晋王殿下,会相信谁?”
张希崇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这些问题,他并非没有想过,只是利益的诱惑和眼前的危机让他选择了冒险。
“你到底想说什么?”张希崇的声音带上了几分不耐和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