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长……别管我了……”
“你们……快走……把……把情报带回去……”
年轻的士兵躺在血泊里,脸上却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种完成了任务的、坦然的微笑。
追兵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近。
高强知道,带着一个无法行动的重伤员,他们两个,谁也走不掉。
唯一的生路,就是放弃石头,他一个人,利用对地形的熟悉,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下达了命令。”
高强的声音,在隔间里回响,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告诉他,我会带着情报回去,我会替他……去看他没来得及看的祖国山河。”
“我最后看了一眼他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不甘……只有解脱,和一种……一种让我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嘱托。”
他亲手将最后一颗手雷,塞进了石头的怀里。
然后,他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雨林深处。
身后,传来了手雷那沉闷而决绝的爆炸声。
故事,到这里,本该是一个英雄断尾求生、忍痛完成任务的悲壮篇章。
然而,高强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忏悔的……不是我放弃了他。”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变形。
“我忏悔的是……在我下达那个命令,转身离开的那一瞬间……我的心里……我的心里竟然……竟然有一丝如释重负的怯懦!”
“我害怕!我他妈的害怕带着他这个累赘,我们两个一起死在那里!”
“我那个所谓‘顾全大局’的命令里,夹杂着我自己的……私心!夹杂着我自己想活下去的……卑劣的渴望!”
“我用英雄的理由,掩盖了我那一瞬间的胆怯!我才是那个……最该死的人!”
他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压抑的呜咽。
这不是一个英雄的悲歌。
这是一个凡人,在撕开自己英雄外衣后,对自己灵魂深处最真实、最不堪的人性软弱,所进行的、最残酷的审判!
忏悔结束。
整个回廊,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投向了回廊尽头的那尊无面神像。
在众人紧张到几乎凝固的注视下。
神像那模糊的面颊上,那两行触目惊心的血泪,缓缓地,停止了流淌。
紧接着,那尊巨大而古朴的石像,竟以一种肉眼可见的、极其轻微的幅度,缓缓地……
点了点头。
轰。
隔间的石门,无声无息地,向内侧完全滑开。
高强走了出来。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浑身的军装仿佛被汗水浸透,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但他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却多了一丝前所未有的、如释重负的解脱。
他通过了。
用最真诚的忏悔,通过了神明的审判。
他走到梁辰面前,嘴唇动了动,用一种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沙哑地说道:
“原来,说出来,比扛着它,要轻松一点。”
他的成功,像是一道划破黑暗的微光,虽然微弱,却真真切切地,为剩下的人,照亮了一条唯一的、通往生路的、荆棘之路。
真诚,是唯一的钥匙。
而这条规则,也正式拉开了这场对团队所有成员,进行灵魂深剖的、残酷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