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东那段浸满了鲜血与泪水的童年往事,像一块巨大的铅块,沉甸甸地压在了每一个幸存者的心头。
那份源于至亲之死的沉重罪孽,让高强之前那份战火中的人性挣扎,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
整个回廊的气氛,也因此变得愈发凝重与死寂。
下一个该轮到谁了?
没有人说话,但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落在了团队中剩下的两位核心成员身上。
梁辰,和戚月。
戚月深吸了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一丝冰冷的、属于石质回廊的凉意,让她那因过度共情而有些混乱的思绪,重新恢复了一丝清明。
她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彩绘玻璃窗透进来的、黯淡的光斑。
她知道,自己必须站出来。
在高强用军人的担当,陈东用血淋淋的过往,相继为团队撕开了两条通往生路的裂口之后。
她必须用自己的行动,来维系住这份刚刚用灵魂的伤疤所建立起来的、脆弱而又深刻的信任。
“我来。”
她的声音,清冷而平静,像一缕清泉,注入了这片粘稠的、令人窒息的空气里。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动作一丝不苟,仿佛即将要进行一场严谨的学术报告,而不是一场对灵魂的公开处刑。
她迈步,走向了第三间忏悔隔间。
高跟鞋踩在布满灰尘的石砖地面上,发出了清脆而富有节奏的“哒、哒”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石门滑开,她的身影隐入黑暗。
所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戚月,这位博闻强识、冷静理性的团队第二智囊,她那知性的、仿佛对一切都了如指掌的外表之下,又隐藏着怎样的秘密?
她的“罪”,又会是什么?
隔间之内,安静了许久。
当戚月的声音终于响起时,带着一种她从未在人前展露过的、深深的疲惫与自责。
“我忏d悔的,是我的傲慢。”
“一种……知识的傲慢。”
她的故事,没有血腥,没有暴力,甚至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坏人”。
那是一段围绕着她和她那位视她如己出的研究生导师之间,充满了遗憾的往事。
通过她的叙述,一幅温馨而又伤感的画面,在众人眼前缓缓展开。
她的导师,是一位国内顶尖的民俗学泰斗,一个知识渊博、治学严谨,却又像孩子般纯粹的老教授。
他没有子女,几乎将自己毕生的心血,都倾注在了戚月这个他最得意的关门弟子身上。
在戚月的闪回记忆里,是无数个在堆满故纸堆的书房里,两人为了一个冷僻的古代祭祀细节而争论不休的下午。
是老教授戴着老花镜,颤抖着手,为她的论文草稿,一字一句地进行批注的深夜。
也是在她遇到瓶颈时,老教授端来一杯热茶,用那温和而充满智慧的目光,鼓励她、引导她的温暖瞬间。
那份恩情,早已超越了师生,更像是祖孙。
然而,悲剧的种子,也正是在这份对知识的共同痴迷中,悄然埋下。
老教授的身体,一直不好。
在他病危住院的最后那段时间,戚月正处在自己研究生涯最关键的突破期。
她偶然间,在一家即将拆迁的旧书店的角落里,淘到了一本关于古代西南地区傩戏仪式的、早已失传的孤本资料。
那本孤本,对于她的毕业论文,乃至整个学术领域,都拥有着颠覆性的、至关重要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