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提起另一只桶,这次不用手,只靠腰胯的劲儿轻轻一送,桶身斜着落地,同样悄无声息,桶里的沙甚至没晃一下。
村民们都看呆了,几个孩子拍手叫好,连张老头都凑到桶边,蹲下身仔细看桶底。
木桶接触地面的地方,连个浅坑都没留下,仿佛那百十斤的力道都被地面吸走了。
“这沉劲……你是怎么练出来的?”张老头语气里没了之前的不屑,多了几分敬佩。
陈祖望指着粪桶,又指了指晒谷场的石碾子:“张叔,您练洪拳讲究‘硬桥硬马’,我这太极讲究‘以柔克刚’。这粪桶看着普通,可扛在肩上,每走一步都得用腰劲儿稳住,时间长了,腰胯的沉劲就练出来了。就像这石碾子,看着沉,可顺着碾道推,就不觉得费劲——功夫不在器具,在人心。”
他说着,又拿起扁担,将两只粪桶重新扛上肩。
这次他没走前趟拗步,而是双脚并拢,猛地一拧腰,左膝向左前方踏出,右拳顺势打出,正是太极里的“进步搬拦捶”。
扁担随着他的动作轻轻一颤,桶里的沙粒竟跟着拳势向前涌了半寸,又稳稳落回桶底。“您看,不管是拳还是步,只要腰上有劲儿,哪怕扛着粪桶,也能把招式走圆了。”
张老头没再说话,只是盯着陈祖望的步伐,眼神里渐渐多了几分明白。
王老汉凑过来,拍了拍张老头的肩膀:“老张,人家这功夫,还真不是瞎折腾。”
张老头点点头,叹了口气:“是我眼拙了。这粪桶里藏的,还真是太极的道理。”
陈祖望练完功,把粪桶扛回自家院子。
老牛正趴在门口晒太阳,见他回来,慢悠悠站起身,凑到桶边闻了闻。
陈祖望摸着牛背,笑道:“老伙计,等我把这前趟拗步练熟了,带你去黄河边试试,看看能不能顺着水势走两步。”
老牛“哞”了一声,用头蹭了蹭他的手心,那道“云手”疤痕又开始发烫,像是在回应老牛的亲近。
当太阳西落时,陈祖望又扛着粪桶上了大堤。
黄河水泛着金波,他踩着堤岸的碎石,一步一步走着前趟拗步。
桶里的沙随着他的步伐轻轻转动,映着晚霞,像是两团流动的金雾。
远处的村民还在议论打捞铁牛的事,他却毫不在意,只专注于脚下的每一步——在他心里,这粪桶里装的不是沙,是太极的乾坤,是黄河的力道,更是他与那尊镇河铁牛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牵绊。
走累了,他坐在堤边,看着黄河水缓缓东流。
老牛趴在他身边,尾巴轻轻扫着地面。
陈祖望摸着手心的疤痕,想起夜里练倒卷肱时看到的铁牛虚影,嘴角泛起笑意。
他知道,打捞铁牛的时机还没到,就像他这前趟拗步,得一步一步练扎实了,才能扛得起更重的担子。
而这粪桶,就是他最好的“师傅”,帮他在平凡的日子里,练出最扎实的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