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热乎乎的葱油饼,带着王子豪家店特有的面香和葱香,瞬间拉近了我们与这座陌生城市的距离。
记得上一世,王子豪父亲开的店是家用农具店,怎么这一世不一样了呢?
唉!只要结局是好的就行,这一世因为我的重生,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就着细舅倒的凉茶,我们一边吃,一边听着两个“小老板”交流着各自的“生意经”。
“细舅,您这野山菌怎么分等级的?我看这罐颜色特别亮。”
王子豪好奇地指着玻璃罐,他显然从他父亲那里耳濡目染了些生意门道。
“嘿,小子眼尖!”
细舅来了兴致,拿出几朵不同的菌子对比着讲解,
“看这朵,伞盖厚实,颜色匀称,香味浓,是一等品。这种稍微散一点的,就是二等。价格差着一截呢!”
王子豪听得认真,不时点头。
我看着他们讨论,心里觉得有趣又温暖。
荣清吃完饼,开始在店里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细舅也不拦着,只是笑着提醒:“荣荣,小心别碰倒了罐子。”
母亲看着这和谐的一幕,脸上一直带着放松的笑意。
她帮着细舅把刚才整理货架时弄乱的地方重新归置了一下,动作利落。
吃完简单的“接风宴”,细舅大手一挥:“走!姐,我带你和孩子们去我住的地方放行李,然后咱们去附近的集市逛逛,中午我请客,下馆子!”
细舅住的地方离店铺不远,是一栋老式居民楼的阁楼间,虽然狭小简陋,但被他收拾得干净整齐,窗口还摆着一盆绿意盎然的蒜苗。
放下行李,我们一行人便融入了c市午前热闹的集市。
这里比矿区市场大了好几倍,商品琳琅满目,南腔北调的吆喝声不绝于耳。
荣清看得眼花缭乱,紧紧拉着母亲的手。
王子豪则俨然一副“本地通”的架势,走在我身边,小声给我介绍:“意华你看,那边是卖水产的,活蹦乱跳的!那边是卖布料的……哦,那边有个书摊,要不要去看看?”
细舅和母亲走在前面,细舅不停地指着各种c市特有的蔬菜或小吃给母亲看,姐弟俩有说不完的话。
中午,细舅果然找了一家看起来干净实惠的小饭馆,点了几道c市的家常菜。
饭菜口味与矿区略有不同,更加清淡鲜甜,我们都吃得津津有味。
席间,细舅和王子豪约好,明天互相去对方的店里“考察学习”。
下午,母亲带着荣清回细舅的住处休息,坐了半天车,孩子也累了。
而我,则在王子豪期待的目光和细舅含笑的首肯下,跟着王子豪去他父亲的店里看看。
王子豪家的面食店在一个居民区密集的巷口,主营面条、饺子和各种烙饼。
还没走到,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面粉香气。
店面不大,但客人络绎不绝,他父亲——一个看起来憨厚朴实、系着白围裙的中年男人,正忙得不可开交,看到王子豪带我过来,在忙碌中挤出个和善的笑容,用带着浓重矿区乡音的普通话招呼:“华华同学来啦?随便坐,叔叔这会儿忙!”
王子豪熟练地套上自己的小围裙,对我说了句“意华你坐会儿”,便立刻投入到帮忙端面、收碗筷的队伍中。
他动作麻利,算账清晰,和顾客交流自然,那认真的侧脸在氤氲的蒸汽中,显得格外可靠。
我坐在角落的小凳子上,看着他在灶台与餐桌间穿梭,看着这间充满生活气息的小店,心里忽然无比踏实。
这就是我们正在经历的生活,没有惊天动地,却在琐碎真实的奋斗和互相陪伴中,闪烁着金子般的光芒。
夕阳西下,王子豪结束了一天的帮忙,洗净了手脸,才和我一起往回走。落日的余晖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意华,”他边走边说,语气轻快,“明天我带你去附近的文化宫看看,那里有个图书馆,还有个小花园,挺安静的。”
“好啊。”我点头答应。
回到细舅的店铺时,母亲和荣清已经回来了,细舅也刚送走一波客人。
店铺里点起了昏黄的电灯,照亮着满屋的山货,也照亮着家人朋友团聚的笑脸。
这个在c市的夜晚,没有陌生和孤独,只有熟悉的温暖在静静流淌。
我知道,这个暑假,将会因为这份跨越城市的亲情与友谊,变得格外不同,也格外珍贵。
在c市的几天过得飞快,充实而愉快。
我们熟悉了细舅店铺周边的环境,也去王子豪家的面食店“考察”过,两个“小老板”交流心得,不亦乐乎。
我和王子豪也抽空去了他提到的文化宫,在安静的图书馆里看了一会儿书,在绿树成荫的花园里散了步,仿佛暂时远离了尘嚣。
这天下午,天气有些闷热,细舅店铺里的顾客不算太多。
母亲在帮着细舅整理新到的一批红枣,我和荣清在柜台旁,一个看小人书,一个拿着细舅给的算盘笨拙地拨弄着。
王子豪今天在他自家店里帮忙,说好晚点过来。
就在这略显慵懒的午后,店门口的光线被几个人影挡住。
细舅立刻扬起热情的笑脸:“欢迎光临,看看需要点什么……”
他的话说到一半,微微顿住了。
走进来的不是普通顾客,而是三位衣着体面、与这充满山野气息的店铺略有些格格不入的客人——何志明、何慧茹,以及他们的母亲,那位我们熟悉的、神情总是带着几分矜持与疏离的官太太。
何母的目光在店铺里扫视一圈,带着惯有的审视,最终落在那些品相极好的野山菌和笋干上。
何志明跟在母亲身后,依旧是那副面白如玉、身姿挺拔的模样,只是当他的目光触及到我时,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诧异,似乎完全没料到会在这里遇见我。
何慧茹则安静地站在哥哥身边,当她看到柜台后的荣清时,清澈的眼睛里瞬间亮起了惊喜的光彩,小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
“妈,这就是我跟您提过的,谢意华细舅开的店,东西挺地道的。”
何志明迅速恢复了镇定,低声对母亲介绍道,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何母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目光转向细舅:“老板,这野山菌怎么卖?要挑最好的。”
细舅虽然有些意外,但生意人的本能让他立刻堆起笑容,热情地介绍起来:“这位同志好眼光!这是今年头茬的松茸,味道最是鲜美,炖汤炒菜都是一绝!价钱是稍微贵点,但品质绝对保证……”
母亲也放下手中的活计,走了过来,与何母目光相接。
两人之间因为有过何玉莲过往的种种,气氛有一瞬间的微妙凝滞。
但母亲率先露出了一个客气而坦然的微笑:“同志,也来c市了?”
何母脸上的矜持似乎松动了一点点,也点了点头,语气不算热络,但也没有了以往的尖刻:“嗯,带孩子过来办点事,顺便逛逛。”
她的目光在母亲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整洁亮堂、货物充盈的店铺,眼神里似乎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谢家如今气象不同的重新评估。
趁着大人们交谈,何志明慢慢踱到我这边的柜台旁。
他看着柜台里摆放的各种山货,手指无意识地敲了敲玻璃柜面,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点探究的意味:“谢意华,你怎么也在这儿?”
“放暑假,过来陪我细舅。”我回答得简单坦然。
他“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下,像是在找话题,最终目光落在我手边那本翻开的《小学生作文选》上,语气带着点他特有的、属于优等生的关切:“毕业考成绩……应该快出来了吧?你……准备报哪所中学?”
他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重新建立起我们之间因距离和过往而变得生疏的联系。
“等成绩出来再看吧。”我没有给出明确答案。
另一边,何慧茹已经悄悄挪到了荣清身边。
荣清看到她,立刻放下了那个让他头疼的算盘,黝黑的小脸上露出了开心的笑容,小声说:“慧茹妹妹,你也来啦!”
“嗯。”慧茹点点头,声音细细的,带着羞怯,“荣清哥哥,你在学算盘吗?”
“是啊,细舅让我学的,说有用。”荣清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两个孩子凑在一起,低声交谈起来,与这边我和何志明之间略显尴尬的气氛形成了鲜明对比。
最终,何母在细舅耐心的介绍下,挑选了几样品相最好的野山菌和笋干,又称了些红枣。
付钱的时候,她没再多说什么,但接过细舅精心打包好的货物时,还是淡淡地说了一句:“老板是个实在人,东西不错。”
何志明跟在母亲身后准备离开,临出门前,他又回头看了我一眼,眼神复杂,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抿了抿唇,转身跟着母亲和妹妹离开了店铺。
他们走后,店铺里安静了一瞬。
细舅松了口气似的,笑道:“这家人……气场还挺足。”
母亲也微微摇头,没说什么,但眼神里多少有些感慨。
我看着他们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心里明白,这次偶然的相遇,像一面镜子,映照出了许多变化——我们家的,他们家的,以及我们这些孩子之间,那再也回不到从前的、微妙而复杂的关系。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进店铺,给满屋的山货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
荣清还在和算盘较劲,嘴里嘟囔着刚才细舅教他的口诀。
我知道,生活还在继续,c市的故事,也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而过往的人与事,总会以某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交织进我们的人生。
在c市的三天转眼即逝,母亲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带着我和荣清返回矿区。
家里还有事情要处理,父亲也需要人照顾一日三餐。
“华华,荣荣,我们明天一早就回去了。你们爸爸一个人在家一天三餐都不会按时吃,可别把身体弄坏了。”
母亲一边折叠着衣服,一边对我们说。
“好吧,妈妈,我也想回家了。”荣清倒是没什么意见,虽然觉得c市新鲜,但也开始想念家里的小伙伴和熟悉的环境了。
我却有些犹豫,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牵住了。
“妈,”我走到母亲身边,小声商量,“我……我想再多留几天,可以吗?”
母亲停下手中的动作,有些惊讶地看着我:“再多留几天?你细舅这里也忙,我们不好一直打扰。而且你一个人……”
“不是一个人,”我连忙解释,脸上不由自主地带上了期待的笑容,“我跟兰凤约好了!她明天就来细舅店里找我!我们都说好了,要一起去逛步行街,去公园玩!还有子豪,他也在……”我的声音越说越小,带着点恳求。
母亲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了然。
她沉吟了片刻,看着我这几天在c市明显更加开朗活泼的样子,又想到细舅这里虽然忙碌,但照顾我一个孩子也还应付得来,最终还是心软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好吧,既然跟你凤丫头和子豪都约好了,那你就再多待几天。不过要听细舅的话,不能乱跑,要注意安全,知道吗?等玩够了,就让你细舅送你坐车。”
“嗯!谢谢妈!我一定听话!”我高兴得差点跳起来。
第二天,送走了母亲和弟弟,我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更多的是对接下来时光的期待。
将近中午时分,一个熟悉的身影果然出现在了店铺门口。
“华华!”
是兰凤!她穿着一件漂亮的碎花裙子,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带着灿烂又有些腼腆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