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纹理,不仅刻在人的容颜上,也深深烙印在家族的格局与变迁里。
除了我们这一大家子,血脉相连的亲情网络也在不远处温暖地延展。
我的弟弟荣清一家四口,多年来一直与我的父母同住,承欢膝下,悉心照料。
子豪早几年便悄悄出资,在距我们家不远处,为荣清购置了一栋宽敞的别墅。
“爸妈年纪大了,有荣清在身边,我们放心。而且荣清自己也该有个更舒坦的窝,孩子们也都大了。”
子豪当时的话,朴实却满是身为姐夫的情义与担当。
荣清一家搬入新居后,原本与我住在一起的父母亲也搬去了他们的新别墅。
那栋别墅里从此充满了新生代的喧闹与活力,老一辈的温情与慈爱。
同样,对于子豪的妹妹子晴,我也未曾忘记。
在家族资产日益丰厚时,我便与子豪商议,由我出资,同样在附近为子晴一家四口购置了一栋别墅。
这不仅是对小姑子的照拂,更是对子豪父母的一份贴心告慰,让他们看到儿女们不仅能独当一面,更能相互扶持,紧密相连。
如此一来,我们谢家与子豪家的核心成员,如同星辰般,围绕着父母这轮明月,散落在不远处的同一片夜空下,彼此照耀,守望相助。
然而,月有阴晴圆缺,人有寿数天年。
时间的潮水,终究带走了家族最年长的守望者。
我那已是九十八岁高龄的外公外婆,在兴县老家,如同约好了一般,在某个平静的秋日里,相继于几日之内安然离世。
消息传来时,母亲握着电话,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说了句:“他们到底是一起走了,没留谁孤单。”
没有呼天抢地的悲恸,只有一种历经世事后的、深沉的平静与释然。
我和子豪立刻安排好一切,开车载着七旬父母,一同踏上了返回兴县的路。
老家的院落,依旧保持着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多了几分寥落。
外公外婆的葬礼,遵循着古老的乡俗,庄重而简洁。
来的多是族里的亲眷和乡邻,脸上带着对高寿长者安然辞世的敬重,以及一种对生命自然轮回的坦然。
母亲穿着素服,安静地站在灵前,看着双亲的遗像,眼神悠远,仿佛穿透了时光。
父亲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紧紧握着她的手。
我和子豪以女婿和外孙的身份,行礼如仪,接待着前来吊唁的宾客。
葬礼结束后,我们整理了外公外婆留下的极少量的遗物。
大多是些老照片、几本泛黄的古书、还有一些他们用惯了的旧物件。
母亲挑了几张照片,摩挲着外公那把用了大半辈子的紫砂壶,最终又轻轻放了回去。
“带不走的,就留在这里吧。”母亲轻声说,“他们在这屋里住了一辈子,魂儿也留在这里了。”
回程的路上,车内很安静。
夕阳将田野染成一片温暖的金色。
母亲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故乡景物,忽然喃喃道:
“爸妈走了,我们这一辈,就真的成了最老的了。”
我透过后视镜,看到父亲轻轻拍了拍母亲的手背。
生命的接力棒,在无声中完成了一次传递。
外公外婆的离世,像是一个时代的悄然落幕,带着旧日的记忆与风霜,沉入了历史的长河。
而我们从他们手中接过的,不仅是血脉,更是这绵延不息的生命之流本身。
车子驶入熟悉的城市,华灯初上。
我知道,在那片温暖的灯火深处,有我们的儿女,有我们的孙辈,有荣清和子晴他们热闹的家庭……
新的故事,正在每一天上演。
悲伤如同夜露,会随着朝阳升起而消散,而家族的生命力,如同车窗外这奔流不息的灯火长河,永远向前,永不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