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库里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沉默,铁匠铺那地狱般的景象仿佛透过空气,沉甸甸地压在每个幸存者的心头。
莉娜默默地为我们分发了所剩无几的食物——几块硬得像石头的黑麦面包和一点点浑浊的饮水。
没有人说话,只有压抑的咀嚼声和偶尔因牵扯伤口而发出的细微抽气声。
哈罗德额头的布条又渗出了点点鲜红,但他似乎毫无所觉,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块冰冷的金属设计图上。他就着“暖光棒”微弱而稳定的光线,手指小心翼翼地描摹着上面那些精细到令人惊叹的线条和符号,眉头紧锁,嘴里无声地念叨着。
老烟枪蜷缩在角落里,抱着膝盖,独眼失神地望着地面,身体还在微微发抖。铁匠铺的惨状显然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冲击,那种纯粹的、毫无道理的毁灭,比之前与“货栈联盟”打手的冲突更让他恐惧。
莉娜收拾完餐具,走到我身边坐下,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会长,‘货栈联盟’的人……会不会找到这里?”
“暂时应该不会。”我强迫自己咽下嘴里干硬粗糙的食物,“我们处理掉了尾巴,转移得也够快。但这里绝非久留之地,他们迟早会像嗅到血腥味的鬣狗一样摸过来。”
我的目光落在哈罗德和他手中的金属板上。“我们的时间不多了。必须在他们找到我们之前,弄出‘共鸣指针’,找到‘火种’。那是我们唯一的翻盘机会。”
“可哈罗德大哥的伤……还有材料……”莉娜担忧地看了一眼哈罗德,又扫视着空荡荡的仓库。除了我们抢救出来的那点核心物资,这里几乎一无所有。
“伤没办法,只能让他挺着。材料……”我沉吟着,手不由自主地伸进怀里,握住了那枚“守护火种”。它依旧散发着稳定的微热,像一颗沉睡的心脏。“老铁锤说过,需要纯净水晶或者特殊处理的共鸣石作为载体……”
我顿了顿,说出了那个盘旋在脑海中的大胆想法:“我在想,也许……我们不需要去找别的载体了。”
莉娜疑惑地看着我。
“这枚‘火种’本身,”我将它掏了出来,托在掌心。那柔和而稳定的光芒在昏暗的仓库里显得格外醒目,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它本身就是最高浓度的‘源质’聚合体,是秩序的显化。而我们的‘净化骨粉’,是与它同源的‘共鸣媒介’。如果……我们能将骨粉以某种方式,‘引导’或者‘连接’到这颗火种上,是不是就能直接将其作为一个超强的‘共鸣指针’?”
这个想法极其冒险,甚至有些异想天开。老铁锤的设计图是针对独立载体和骨粉结合的,从未提及直接用现成的“火种”作为载体。万一操作不当,导致“火种”失控甚至爆炸……
哈罗德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连额头的伤痛似乎都忘记了:“会长!你这个想法……太疯狂了!但是……有道理!设计图的核心是构建一个能放大骨粉‘共鸣’信号的‘共振结构’。这颗‘火种’本身,其内部结构恐怕就是最完美、最强大的共振结构!我们不需要重新构建,只需要想办法让骨粉的波动,能够被它‘接收’和‘响应’!”
他激动地指着设计图上的几个关键符号:“看这里!‘源质桥接’,‘频率同步’!如果我们能模拟出这个桥接过程,将骨粉的微弱波动,像钥匙插入锁孔一样,精准地对接到火种内部的某个‘接收点’上……”
他的话让我的想法变得更加清晰,也更加意识到其中的难度。这就像是要在一个精密的、运转中的钟表内部,再添加一个微小的部件,还不能影响钟表本身的运行。需要对“火种”的结构和骨粉的性质有极其深刻的了解,更需要高超到近乎艺术的手法。
“能做到吗?”我盯着哈罗德,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哈罗德脸上的兴奋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巨大挑战时的凝重和专注。他看了看自己那双布满老茧和伤口、却异常稳定的手,又看了看金属板上那些微米级别的刻痕要求。
“我需要工具……最好的微刻针,最稳定的操作环境,还需要……一点运气。”他实话实说,“而且,我们只有一次机会。失败了,可能毁掉骨粉,甚至……惊动或者损伤这枚‘火种’。”
风险与机遇并存。这是我们一贯的处境。
“工具和环境,我们尽量创造。”我下定决心,“老烟枪!”
角落里的老烟枪猛地一激灵,抬起头:“啊?会长?”
“你还能动吗?”我问。
“能……能!”老烟枪挣扎着站起来,拍了拍胸脯,试图驱散恐惧,“会长您吩咐!”
“你熟悉码头区,想办法,去弄一套最好的微刻工具来!不管用什么方法,偷、抢、还是用我们剩下的驱散膏或者银郎去换!越快越好!”我下令道。这是我们目前最急缺的硬件。
老烟枪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但看到我坚定的眼神,还是咬了咬牙:“好!我去试试!我知道‘独眼’老约翰那里可能有好家伙,就是那老东西抠门得很……”
“尽力而为。”我沉声道,“莉娜,你负责把这里尽可能收拾出一个相对干净、稳定、避风的角落,给哈罗德做工作台。把所有能找到的、可能用于固定和缓冲的东西都用上。”
“明白!”莉娜立刻行动起来,开始清理角落里的杂物。
我则和哈罗德一起,再次仔细研究那块金属设计图,同时观察着掌心的“守护火种”。我们必须尽快确定那个理论上存在的“接收点”可能的位置,以及如何实现“源质桥接”。
时间在紧张和专注中一分一秒地流逝。仓库外,码头区的夜晚依旧喧嚣而危险,偶尔传来的惨叫或打斗声提醒着我们所处的环境。仓库内,我们四个人却在为着一个渺茫而巨大的希望,进行着近乎赌博的准备。
莉娜很快清理出了一小片区域,用找到的破木板垫底,上面铺了层相对干净的破布,又用几个空木箱围起来,勉强形成了一个简陋的“工作间”。
老烟枪出去了大约一个多小时,回来时脸上带着一丝得意和疲惫,他小心翼翼地从一个脏兮兮的布袋里掏出一个皮套。打开皮套,里面是几根闪着寒光、粗细不一、造型精致的金属刻针,还有一把极其小巧的镊子和一个带放大镜的眼镜架。
“从‘独眼’老约翰的废料堆里‘捡’的,”老烟枪嘿嘿一笑,独眼里闪着市井的狡黠,“那老家伙估计都忘了还有这玩意儿了。我看了,品相还行,就是有点旧。”
哈罗德如获至宝,接过皮套,仔细检查每一根刻针的尖端,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够用了!虽然比不上我以前用的那套,但处理这种精度,应该问题不大!”
工具问题暂时解决。接下来,就是最关键的——确定“桥接”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