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小说网 > 都市重生 > 具临:极恶都市 > 第195章 不悔的执剑者

第195章 不悔的执剑者(1 / 2)

暮笙指尖那点纯粹到吞噬光线的湮灭之力,并未如预期般将影寒的存在彻底抹除。它只是悬停在那里,如同宇宙终焉的瞳孔,冰冷地注视着即将被终结的猎物。然而,下一刻,这绝对的死亡之点,骤然向内坍缩!

“嗡——!”

并非声音的震荡,而是空间本身被强行撕裂、扭曲、然后被暴力重塑的恐怖感知,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影寒的每一个意识单元!凝魂殿的暗紫晶光、暮笙那如同死亡法则具现化的身影、狂暴的能量乱流……眼前的一切景象如同被投入高速旋转的碎纸机,瞬间被拉长、粉碎、搅拌成一片混沌的、色彩癫狂的漩涡!她感觉自己不再是拥有形体的存在,而是被剥离了所有感官,被强行拆解成最原始的信息流,被一股至高无上的冰冷意志,不容抗拒地塞进了一个正在急速编织的、庞大而精密的“现实”牢笼之中。

当意识从混沌的泥沼中挣扎着浮起,刺骨的寒冷率先攫住了她。影寒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条被冻得硬邦邦的泥泞小路上。寒风如刀,裹挟着冰冷的雪粒和冻雨,无情地抽打着她单薄破烂、几乎无法蔽体的粗麻衣衫。深入骨髓的寒意让她小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她低头,看到的是一双沾满污泥、冻得青紫肿胀、布满细小裂口的小手——属于一个最多不过七八岁的女童。饥饿感,如同一条盘踞在腹中的毒蛇,用灼热的信子舔舐着她空瘪的胃囊,带来一阵阵令人窒息的绞痛。远处,一座在风雪中瑟瑟发抖、仿佛随时会被寒风卷走的低矮茅草屋,是她在这个被暮笙意志笼罩的幻境中唯一的“归处”。

暮笙是将自己的灵魂塞进了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吗?!

这里,是北境冻土边缘最贫瘠的村落——“苦寒坳”。她的幻境身份:阿寒。父母是依附于黑心领主“秃鹫”巴顿的佃农,终日像牛马一样在冻土上刨食,换取微薄得连塞牙缝都不够的、掺杂着砂石和霉变麸皮的“口粮”。暮笙的意志如同覆盖这片天地的冰冷穹顶,精准地操控着幻境的每一个细节,将凡人所能想象的底层苦难加倍地施加于她。

寒冬是苦寒坳最漫长的季节。茅屋四壁漏风,缝隙里塞着枯草和破布,依旧挡不住无孔不入的寒气。所谓的“床”,不过是铺着薄薄一层发霉麦秸的冰冷土炕。夜晚,阿寒和父母挤在一起,裹着一条硬得像铁板、散发着霉味的破棉絮,冻得几乎失去知觉。饥饿是永恒的主题。一碗能清晰照见人影、漂浮着几片烂菜叶的稀粥,就是一家人一天的口粮。

阿寒清晰地记得父亲佝偻着腰,在领主监工沾着冰碴的皮鞭下,咳着血,在冻得开裂的田地里挣扎着翻土的场景。他那浑浊的眼睛里,只有麻木的绝望。最终,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父亲咳出的血染红了破絮,身体在阿寒惊恐的目光中迅速冰冷僵硬。

更大的灾难接踵而至。为了给阿寒换来半块能让她活过冬天的、硬得像石头的黑麦麸饼,母亲被迫走进村中恶霸“独眼”卡隆那散发着兽皮和劣酒臭气的木屋。阿寒躲在屋外柴堆后,听着里面传来母亲压抑的呜咽和卡隆野兽般的喘息,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渗出血珠。

母亲出来时,衣衫不整,眼神空洞得如同死去。她默默地将那半块冰冷的麸饼塞进阿寒怀里,粗糙的手掌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带着温度抚过女儿冻僵的脸颊。第二天清晨,阿寒在冰冷的灶膛边,发现了母亲悬在房梁上的、早已僵硬的躯体。

暮笙的意志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阿寒的灵魂,等待着她在接连失去至亲的打击下崩溃,等待着那声绝望的哭喊,等待着她在饥寒交迫中向冥冥之中的“神只”祈求一丝怜悯。

然而,回应他的,只有沉默。年仅八岁的阿寒,用冻得麻木的小手,在村外背风的雪坡下,用捡来的、边缘锋利的石片,一点一点刨开冻得如同钢铁的土层。没有眼泪,只有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迅速消散。她将父母冰冷的躯体拖入浅坑,用冻土和积雪掩埋。小小的坟茔在风雪中孤零零地矗立。做完这一切,她捡起父亲遗落在地头、已经卷刃豁口的破旧柴刀,用麻绳紧紧绑在自己瘦弱的腿上。冰冷的刀锋贴着同样冰冷的肌肤,带来一种奇异的、让她保持清醒的刺痛。

她抬起头,望向灰蒙蒙的、仿佛永远不会有阳光的天空。那双本该充满童真的眼眸里,沉淀下的是一种远超年龄的、令人心悸的冰冷与倔强。她开始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在冰原和山林中挣扎求生。她学会辨认哪些苦涩的树皮草根勉强可以果腹,哪些有毒;学会设置简陋的陷阱捕捉雪兔和地鼠,甚至如何在饥饿的狼群口中抢夺猎物;她忍受着村民的鄙夷、欺凌,卡隆那令人作呕的目光和污言秽语,却从不曾低下她的头颅。

每当夜深人静,蜷缩在冰冷的山洞或废弃的兽穴里,听着外面鬼哭狼嚎般的风声,她总会清晰地“看到”凝魂殿中那双俯瞰众生的黑洞眼眸,想起被无情碾碎的小白,想起那顶悬于头顶、散发着致命诱惑的暗金冠冕。

但屈服的念头如同被冻结的火焰,从未在她心中燃起,只有一种刻骨的恨意与绝不低头的执念,如同冰层下奔腾的暗河,支撑着她每一口呼吸。

“暮笙……”她在呼啸的风雪中低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穿透寒冰的力量:“你给的苦难,压不垮我。它们只会……磨利我的刀锋,让我……更想亲手斩下你的头颅。”

时光在暮笙的意志下飞速流转。阿寒艰难地长成了一个身形高挑、面容因长期营养不良和风吹日晒而显得粗糙却带着独特韧劲的少女。她的眼神锐利如鹰,沉默寡言,如同一块在寒风中打磨了千万年的冷硬岩石。在一次躲避卡隆爪牙追捕、逃入更深的莽荒山林时,她遇到了林岩。

林岩是个被部落放逐的猎人,独自生活在危机四伏的森林深处。他有着山岩般硬朗的轮廓和一双如同林间清泉般澄澈温暖的眼睛。他沉默寡言,却有着野兽般的直觉和精湛的狩猎技艺。他发现了受伤昏迷在雪地里的阿寒,将她背回自己建在巨大古树树洞中的隐秘庇护所。

他笨拙地用草药为她处理伤口,将最肥美的猎物烤熟递给她,却从不询问她的来历。他的关心如同冬日里穿透厚重云层、意外洒落的阳光,温暖,却并不灼热,一点点融化了阿寒冰封外壳最表面的一层薄霜。

在共同对抗暴风雪、驱逐凶兽、分享猎物和篝火温暖的日子里,一种在苦难中滋生的、带着泥土和血腥气息的情愫悄然生长。它不像温室里的花朵那般娇嫩,更像是石缝间挣扎求生的野草,坚韧而顽强。阿寒冰封的心湖,被这缕微光悄然撬开了一道缝隙。她开始允许林岩靠近,允许他笨拙地擦去她脸上的污迹,允许他在寒冷的夜晚用宽阔的脊背为她挡住洞口呼啸的寒风。但拒绝了他所有身体上的靠近,自己不属于这个世界。

暮笙的意志如同隐藏在阴影中的毒蛇,精准地捕捉到了影寒所有的“弱点”。他需要的不只是摧毁她的身体,更要击溃她灵魂深处最后可能存在的柔软。就在那个最寒冷的冬夜,一场罕见的暴风雪席卷了山林。就在阿寒躺在铺着厚厚兽皮、被林岩用生命之火烘烤得温暖如春的树洞中,一群被“秃鹫”巴顿领主重金豢养、装备着精良皮甲和锁链项圈、专门用来追捕逃奴的凶恶猎犬掠食者——“血獠牙”——循着他们刻意留下的、被风雪掩盖得几乎难以察觉的踪迹,包围了古树!

林岩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凝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树洞深处,阿寒因感染风寒发烧而苍白的脸,和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担忧。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柄打磨得异常锋利的骨匕塞进阿寒手中,然后猛地抓起挂在洞壁上的硬木长弓和猎刀,像一头决死的孤狼,撞开树洞的伪装门板,冲入了狂暴的风雪和震天的犬吠之中!他用尽全力吹响了尖锐的骨哨,将“血獠牙”的注意力全部引向自己,向着远离树洞的密林深处亡命奔去!

阿寒在树洞中,听着外面风雪中夹杂着的林岩愤怒的咆哮、猎犬疯狂的撕咬声、兵刃撞击的脆响……以及最后那一声戛然而止的、仿佛被扼断喉咙的闷哼!她死死咬住下唇,鲜血顺着嘴角流下,指甲深深陷入身下的兽皮,身体的无力感混合着陪伴之人死亡之时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几乎让她昏厥。

不知过了多久,当风雪稍歇,阿寒拖着产后极度虚弱的病躯,循着雪地上那触目惊心的、被拖拽的血痕和散落的破碎皮毛、骨渣,在森林边缘一片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空地上,找到了林岩……或者说,他仅存的残骸。几片染血的、属于他皮袄的碎片,一条被啃噬得只剩下森森白骨的手臂紧握着断裂的猎刀,还有一颗被啃掉了一半、面目全非、却依旧残留着决绝神情的头颅,滚落在冻结的血泊中。

阿寒站在那里,没有发出一声哭嚎。只有风雪在她身边呜咽。那双眼睛,冰冷得如同万载不化的玄冰,比这极北的寒冬更加刺骨,所有的情感波动都被冻结、粉碎。她默默地用积雪覆盖了所能找到的林岩的残骸,堆起一个小小的雪坟。然后,她踉跄着离开了这片染血的森林。

后来的阿寒收养了一个孩子,一个三岁的女孩。

但这一切自然也被冥王暮笙得知。

接着更大的背叛接踵而至。唯一的女儿,这个承载着她最后一点温情的女孩,在随后席卷苦寒坳的饥荒和瘟疫中,艰难地长到了七岁,却不幸染上了可怕的“热瘟”。小脸烧得通红,气息微弱。阿寒抱着滚烫的孩子,冲进村里唯一懂点草药、却心肠狠毒的老巫婆“毒蛛”格蕾的破屋,跪在冰冷肮脏的地上苦苦哀求。

格蕾浑浊的老眼贪婪地落在阿寒身上唯一值钱的、林岩留下的那柄精钢猎刀上。她假意答应,用浑浊的草药汁喂给孩子。阿寒守在旁边,看着女儿喝下药汁后痛苦地抽搐、呕吐、小小的身体迅速变得青紫……她才猛然惊醒!格蕾眼中那毫不掩饰的贪婪和恶毒!她扑上去掐住格蕾的脖子,嘶吼着质问。格蕾在窒息中狞笑着承认,她在药里掺了能让人内脏溃烂的“腐心草”,就为了得到那柄刀!

阿寒看着怀里女儿痛苦挣扎、最终在极致的痛苦中断气的小小身体,看着格蕾拿到猎刀后得意洋洋的丑陋嘴脸,看着闻讯赶来、站在门口指指点点、眼神麻木甚至带着幸灾乐祸的村民……那一刻,她彻底洞悉了暮笙的终极用意。情爱、亲情,这些凡人赖以生存、为之奋斗的温暖羁绊,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在冰冷的恶意与贪婪面前,脆弱得如同阳光下的薄冰。它们是暮笙用来摧毁她意志的最后武器,是包裹着致命剧毒的蜜糖。

她轻轻放下女儿尚有余温的小小身体,仿佛放下最后一点属于“人”的温度。然后,她慢慢站起身。眼神空洞,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她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边缘锋利的、沾着污雪的石头。在格蕾得意地把玩着猎刀、村民们麻木围观的那个夜晚,阿寒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潜入了格蕾的破屋。没有愤怒的嘶吼,没有多余的话语。

只有冰冷的、精准的、如同执行程序般的杀戮。石头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碎了格蕾的喉咙,沉闷的骨裂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她拿回了染血的猎刀,冰冷的刀锋映照着她毫无表情、如同石刻般的脸。她抬头,目光仿佛穿透了茅屋的屋顶,穿透了幻境的屏障,直刺那端坐于冥府王座之上、俯瞰着这一切的冰冷意志。

“情爱?羁绊?”阿寒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岩石,每一个字都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暮笙,你看错了。失去它们,只会让我……再无牵挂。杀你之心,更坚如磐石!这把刀,”她将染血的猎刀在兽皮上擦拭干净,冰冷的锋芒映着她决绝的眼眸,“终有一日,会饮尽你的血!”她将猎刀重新紧紧绑在腿上,转身,决绝地融入了苦寒坳外更加深沉、更加无情的黑暗之中。背影孤绝,再无一丝属于“阿寒”的软弱或眷恋。

失去了所有身份、所有牵绊的阿寒,彻底成为了一个游荡在文明边缘、阴影之中的猎手。凭借在苦难中磨砺出的、如同野兽般的坚韧生命力,以及在绝望中本能般觉醒的、属于影寒本源的微弱力量(在幻境中被暮笙的意志压制到近乎凡俗,但那份对危险的敏锐直觉、对身体的极致掌控、以及在生死边缘淬炼出的战斗本能,如同烙印般保留了下来),她成为了令北境荒原和地下世界都闻之色变的“雪幽灵”。

她猎杀威胁商队的冰原狼群,猎杀劫掠村庄的盗匪,猎杀像卡隆、巴顿那样视人命如草芥的恶徒,偶尔也接受一些需要行走在黑暗中的委托,换取必要的生存物资。她像一把淬炼到极致、隐没于黑暗的寒铁匕首,沉默、锋利、致命,只会在目标咽喉被割开的瞬间,才展露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冰冷锋芒。

暮笙的意志仿佛已经彻底融入了幻境本身,如同无处不在的冰冷空气。他不再刻意制造突如其来的、戏剧性的灾难。他开始动用一种更为可怕、更为本质的武器——时间。

漫长、孤寂、看不到尽头、也找不到任何意义的岁月长河,如同宇宙中最细密、最坚韧的砂纸,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永无休止地打磨着阿寒的灵魂。

她的身体无可避免地走向衰老。曾经矫健如豹的身手变得迟缓,饱经风霜的脸上布满了刀刻般的皱纹和风霜的痕迹,如同干裂的冻土。曾经浓密如墨的长发变得灰白稀疏,如同冬日的枯草。只有那双眼睛,在岁月的侵蚀下非但没有浑浊,反而因沉淀了太多无法言说的黑暗、杀意以及对某种执念的纯粹坚守,而显得更加幽深、更加锐利、更加令人心悸,如同两口埋葬了无数秘密的寒潭。

她最终选择在远离人烟、靠近极北冰盖边缘的一处废弃古代哨所石屋定居下来。这里只有呼啸的寒风、永恒的冰雪和偶尔闯入的极地野兽为伴。

石屋低矮破败,墙壁上覆盖着厚厚的冰霜。她对着冰冷的、用耐寒苔藓勉强点燃的微弱炉火,日复一日地擦拭着那柄陪伴了她大半生、早已卷刃崩口、布满暗红色锈迹的林岩猎刀。刀身映照着她苍老的面容和那双依旧冰冷的眼睛。孤独感,如同冰冷粘稠的毒液,从石屋的每一个缝隙渗透进来,缠绕着她的心脏,试图将最后一点属于“人”的热量也彻底榨干、冻结。

暮笙在用这种方式向她宣告:永恒的孤寂,比任何酷刑都更能消磨意志;在无尽的时间面前,任何坚持都显得渺小可笑,终将化为尘埃。屈服于永恒的冰冷,融入死亡的怀抱,才是唯一的解脱。

然而,影寒的灵魂核心,如同被亿万年玄冰包裹的恒星内核,在漫长孤寂的岁月长河冲刷下,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因这极致纯粹的淬炼而变得更加凝实、更加坚韧、更加冰冷纯粹。

她不再刻意去想凝魂殿的遭遇,不再刻意去想复仇,甚至不再刻意去想暮笙这个名字。那“杀暮笙”的执念,早已超越了具体的目标和情感驱动的仇恨,升华成了支撑她存在本身的、最根本的法则,如同呼吸、心跳一般自然,融入了她每一寸血肉、每一个意识单元的最深处。

她活着,呼吸着这冰冷的空气,感受着衰老带来的病痛折磨,每一次心跳,每一次擦拭那柄残破的猎刀,都是对暮笙意志的无声抗争,是对自我存在方式的终极坚守。

她常常坐在冰冷的石屋门槛上,裹着破旧的兽皮,看着极北之地特有的、漫长的血色夕阳将无垠的冰原染成一片悲壮的金红。浑浊的老眼倒映着落日熔金般的壮丽景象,平静得如同冻结了亿万年的深潭。

那平静之下,是时间之刃也无法斩断的、对自我意志的绝对忠诚。她仿佛成了一座活着的丰碑,矗立在时间的荒野上,无声地向操纵一切的冥王宣示:吾心吾行,澄如明镜;所行所为,皆为斩神!

时间,这暮笙手中最锋利的武器,也终于走到了它在此处幻境的尽头。石屋内的阿寒,已是风烛残年,油尽灯枯。她躺在冰冷的土炕上,身下垫着薄薄的、早已失去保暖作用的兽皮,身上盖着同样单薄的破被。身体枯槁得如同冬日里被风雪掏空了所有生机的朽木,皮肤紧贴着骨头,呈现出一种毫无生气的蜡黄色。

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嘶哑艰难的啸音,沉重得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石屋里弥漫着浓重的、属于死亡本身的腐朽气息。生命力如同风中残烛,微弱的光芒在无边的黑暗中摇曳,随时可能彻底熄灭。

就在这生命之火即将彻底归于沉寂的时刻,石屋内的空间毫无征兆地泛起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无形的石子。暮笙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冰冷的土炕前。他依旧是那副主宰死亡的无上姿态:深不见底的墨色长袍流淌着吞噬光线的暗影与寂灭的星光,长发如月华银瀑,双眸如同旋转着宇宙终焉的黑洞,完美得不染一丝尘埃,与这破败垂死的景象形成了刺眼到极致的对比。他微微低头,俯视着炕上垂死的老妪,眼神漠然,如同造物主俯瞰一粒即将消散的、毫无价值的尘埃。

“漫长的一生。”暮笙的声音低沉冰冷,如同亘古不变的寒冰相互摩擦,每一个音节都在寂静的石屋里激起冰冷的回响,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审判意味。“饥寒刻骨,痛失至亲;情爱成灰,骨肉离散;孤寂永恒,岁月磨蚀……”他精准地复述着施加于她的苦难,语调毫无波澜,仿佛在念诵一份枯燥的报告。“可曾……有过一丝后悔?”他的目光锐利如最冰冷的手术刀,仿佛要剖开这具腐朽躯壳下那早已被时间打磨得看似脆弱不堪的灵魂。

“后悔拒绝本王的恩赐?后悔执着于那……如同蜉蝣撼树般不自量力的念头?”他微微向前倾身,无形的压力让本就濒临崩溃的生命气息更加紊乱。“若你当初肯低下那倔强的头颅,此刻早已端坐于幽冥王座之侧,执掌亿万生灵生死,一念可决世界文明兴衰,俯瞰万国生灭沉浮。永恒权柄唾手可得。而非在此陋室,卑微如尘,在腐朽与孤寂中等待最终的……湮灭。”

炕上的老妪,眼皮极其艰难地颤动了一下,浑浊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最终聚焦在暮笙那张完美无瑕、却冰冷得不似活物的脸上。那目光中没有濒死者的恐惧,没有对生的渴求,甚至没有了对施加苦难者的刻骨恨意——恨意也是一种强烈的情感,而此刻她的眼中,只有一种穿透了时间幻象、看透了所有虚妄的、近乎虚无的平静。

仿佛她早已预料到这一刻的到来。干裂起皮、毫无血色的嘴唇极其轻微地翕动着,如同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发出微弱得几乎被呼吸声掩盖,却又异常清晰、如同从灵魂最深处硬生生挤出来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