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这个一直气度非凡的金发外国人身上。只见凯撒优雅地从西装内袋中拿出手机，他甚至没有去看邵一峰或市长，仿佛这只是处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他首先尝试拨打帕西的电话，但无人接听，凯撒不知道此刻帕西正被“请去喝茶”。他脸上没有丝毫波澜，极其自然地翻到了另一个备注为“安珀”的号码拨了出去，这是家族的内务秘书。
电话几乎瞬间接通。 凯撒对着电话，用意大利语清晰而平淡地说道：“安珀，是我，凯撒。我看中了本市一家名为‘prio’的意大利餐厅。对，现在。处理一下所有权转让手续，我的名字。给你十分钟时间。”
凯撒没有提高声调，没有炫耀的语气，就像在吩咐送一杯咖啡到房间一样平常。然后他挂断了电话。
整个餐厅门口一片寂静。市长、他的幕僚、餐厅经理、邵一峰、苏晓樯、赵孟华……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目瞪口呆地看着凯撒。买下一家餐厅？三分钟？这是何等的财力和权势？
苏晓樯他们彻底傻眼了，他们看着凯撒，又看看他怀里一脸“习以为常”甚至有点“无聊”的路明非众人，终于明白了路明非在外国打下了多大的一片江山。
邵一峰脸上的血色彻底没了。他原本还想借着家里的势力稍微争点面子，此刻才明白，自己在对方面前，恐怕连只蝼蚁都算不上。
那种差距是维度上的，是传承了数个世纪的古老家族与地方富豪之间的天堑。他看向诺诺，眼神里最后一丝不甘也化为了彻底的灰暗和自惭形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安静得可怕。 两分五十秒左右，餐厅经理的手机响了。他几乎是颤抖着接通，只听了几句，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的汗珠更多了。
经理挂断电话，用无比敬畏、甚至带着恐惧的眼神看向凯撒，声音都在发抖：“先……先生……老……老板刚才来电，餐厅……餐厅现在已经属于您了！他……他让我一切听从您的吩咐！”
“哇哦。”夏弥发出了一声小小的惊叹，打破了寂静。
路明非摸了摸鼻子，对绘梨衣小声说：“看吧，我就说老大搞定这种事就是一句话。”
绘梨衣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楚子航面无表情。
芬格尔则对着邵一峰挤眉弄眼，用口型说：“看~见~没~”
凯撒脸上没有任何得意的表情。他对经理微微颔首，然后看向市长一行人，语气依旧客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一点小插曲，让各位见笑了。经理，为市长先生和他的贵客安排最好的包间，所有费用记在我账上。务必招待周到，不要因为刚才的不愉快影响了各位的洽谈。”
市长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连忙笑道：“哎呀，先生真是太客气了！是我们打扰了，打扰了！”他看凯撒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充满了谨慎和探究。这位外国年轻人的能量，深不可测！
就在市长一行人准备跟着经理前往包间，气氛稍缓之时，餐厅门口又进来一个人。这是一个穿着合体黑色西装的亚洲男人，气质精干，眼神锐利。他正是市长今天要接待的重要投资商代表。
市长立刻笑着迎上去：“樱井先生，您到了！这边请，包间已经准备好了……” 然而，樱井信介的目光扫过大厅，瞬间定格在了路明非和绘梨衣身上。他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职业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敬畏、惶恐，甚至不敢直视。
樱井信介完全无视了伸着手迎上来的市长，几乎是九十度深鞠躬，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变调，用带着口音但无比清晰的中文说道：
“大小姐！大姑爷！樱井家，樱井信介，不知您二位在此，万分抱歉，打扰了！”
“嘶——”这次，是市长和他所有的幕僚，连同那位外国投资商，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们僵在原地，伸出去的手忘了收回，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像是集体石化了一般。
这位他们需要小心翼翼接待、代表着庞大资本的樱井先生，竟然……竟然对那个看起来最普通的年轻人和那个异常漂亮的女孩行如此大礼！还称呼“大小姐”、“大姑爷”！
市长的大脑嗡嗡作响，他艰难地转动眼球，看向一脸平静的路明非和绘梨衣。他此刻才真正意识到，邵一峰带来的这群“朋友”，没有一个简单人物！那个金发年轻人随手买下餐厅已经够骇人听闻，而现在……情况似乎更加深不可测！
绘梨衣没什么反应，只是安静地站在路明非身边。
路明非对樱井信介开口道：“嗯，起来吧。你们谈你们的正事。”
路明非语气平淡，却自然带着一种上位者的气息。 樱井信介这才敢微微直起身，但依旧不敢完全抬头，恭敬地回答道：
“嗨！惊扰大姑爷和大小姐雅兴，实在罪过！家族此次派在下前来，正是为了与市政府洽谈一个重要的新能源合作项目，此次合作，我们将绕过美元，使用人民币进行结算。”
路明非点点头：“绕过美元结算，是好事。这里是我老家，合作顺利。”
路明非指了指凯撒刚才示意的方向，“凯撒已经给你们安排了最好的包间，不会有人打扰。去吧。” “
嗨！非常感谢！”樱井信介再次鞠躬，然后才小心翼翼地，对着依旧处于石化状态的市长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姿态却已然变成了主导。
市长等人如梦初醒，表情极度复杂地看了一眼路明非和凯撒等人，几乎是机械地、带着满心的惊骇和疑惑，跟着樱井信介走向包间。他们需要好好消化一下今晚接连不断的冲击。
而路明非这边，凯撒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对经理吩咐道：“现在，可以为我们安排晚餐了吗？”
经理都快跪下了，连声应道：“当然！当然！老板，您这边请！最好的位置一直为您留着！”
凯撒点点头，优雅地对众人示意，仿佛刚才只是清理了一下门前无关紧要的落叶：
“一点小意外，已经解决了。各位，请入席吧。希望今晚的菜品不会让大家失望。”
邵一峰和苏晓樯、赵孟华等人，如同梦游一般，机械地跟着走向餐桌。他们的世界观，在短短十几分钟内，被彻底颠覆又重塑。他们终于明白，自己和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芬格尔凑到路明非身边，低声坏笑：“师弟，这逼装得，我给满分。”
路明非耸耸肩，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啊。”
楚子航：“……”
夏弥则兴奋地拉着楚子航的手：“无形的装逼最为致命！”
绘梨衣小声问：“明非，什么是装……？”
路明非赶紧捂住了绘梨衣的小嘴：“走吧，吃饭！。”
诺诺看着身边从容不迫的凯撒，又看看深藏不露的路明非和绘梨衣，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她捅了捅凯撒的腰眼，低声道：“喂，你这风头出得可以啊。”
凯撒低头看她，碧蓝的眼眸里满是自信的笑意：“维护加图索家的颜面，以及你的颜面，是我的责任，亲爱的。何况，这只是正常操作。”
凯撒的目光扫过失魂落魄的邵一峰，没有丝毫敌意，只有一种俯瞰众生的淡然，“而且，我从不担心任何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能被你看上的，只有我。”
餐桌上，气氛变得无比微妙。美食当前，却似乎只有凯撒、诺诺、路明非、绘梨衣、楚子航、夏弥和芬格尔这七人能够真正享受。
另一边，邵一峰、苏晓樯、赵孟华等人，则食不知味，心思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
路明非切下一小块烤小羊排，放入口中慢慢咀嚼，咽下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用一种非常随意、带着点学术探讨意味的语气开口，打破了餐桌上有些凝滞的空气：
“对了，小天女，”他看向苏晓樯，“我记得你家生意做得也挺大。你这大学还没毕业吧？这就开始接手家族企业了？看样子最近是常驻咱们老家这边了？”
苏晓樯正暗自神伤，被路明非一问，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有些没好气地回答：
“不然呢？我爸非让我提前熟悉业务，说是以后好接班。烦都烦死了，哪有在学校自在。可不就得天天待在这边。”
“哦，那正好。”路明非点点头，话锋顺势一转，目光扫过赵孟华、柳淼淼等所有老同学，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无奈和觉得好笑的表情，“唉，咱们卡塞尔学院吧，跟英国剑桥是联谊学院，关系特铁。你们知道剑桥那地方，前身是神学院，古怪得很。我们学校有些老教授，特别是历史系的、考古系的，也跟着魔怔了，对神秘学啊、超自然现象啊特别痴迷。研究完了欧洲的吸血鬼、狼人传说，现在又把兴趣转到东方神秘主义了。”
路明非摊了摊手，做了个“你懂的”表情，语气更加白烂：“然后这帮老学究就把这‘伟大’的任务派发给我们这些苦命的学生了，美其名曰‘文化实践’。我现在就负责到处收集咱们本地的奇闻异事、乡野怪谈、鬼故事什么的，拿回去给他们当研究素材，糊弄糊弄学分。所以啊，各位老同学，你们最近有没有听说或者亲身经历过什么……嗯……比较奇怪，用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就是那种，晚上听到奇怪声音啊，或者什么地方老是出点邪门事儿之类的？”
路明非这番话半真半假，语气轻松，完美地将他的真实目的掩盖在了“帮教授完成古怪作业”的借口之下。
凯撒、楚子航、诺诺等人立刻心领神会，明白他是在巧妙地探查本地关于尼伯龙根或异常事件的蛛丝马迹，但表面上都配合地露出些许“无奈”或“觉得有趣”的表情。
芬格尔第一个捧场，他用力点头，表情夸张地对苏晓樯他们说：
“对对对！你们是不知道那帮老教授有多变态！路明非这任务要是完不成，下学期奖学金可就悬了！各位兄弟姐妹，有什么猛料赶紧爆出来，帮帮他，也当听个乐子！”
这话一下子拉近了距离，也让话题变得不那么突兀。
苏晓樯的注意力被转移了，她撇撇嘴想了想：
“怪事？我们家的矿上好像没听说什么……就是去年有个工人说晚上看到过绿油油的鬼火，后来查出来是磷矿反应，没劲。”
徐岩岩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咱们市西边那个老纺织厂，不是说经常半夜有女人哭吗？好多人都听说过！”
徐淼淼补充：“对对，还说进去探险的人都会头晕恶心！”
柳淼淼也加入了讨论：“那都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估计是机器噪音或者化学药品残留吧？我觉得我们小区才怪呢，最近老是丢外卖，调监控都找不到人，你说邪门不邪门？”她这话题引得大家一阵无语的笑。
陈雯雯小声说：“我……我奶奶说，老城区那棵大槐树不能随便碰，。
邵一峰为了在诺诺面前表现自己“见识广博”，也搜肠刮肚地说了几个从酒肉朋友那里听来的、漏洞百出的都市传说，什么“午夜出租车”、“红衣小女孩”，说得绘声绘色，但一听就知道是网上拼凑来的段子。
诺诺偶尔会插嘴问一两个细节，运用她的侧写能力快速分析，但很快都微微摇头，这些信息要么是纯粹的以讹传讹，要么是可以用科学解释的普通事件，与尼伯龙根或龙族相关的可能性极低。
路明非一边听着，一边适时地点头、附和，或者露出失望的表情，表演得十分到位，仿佛真的只是一个为了完成作业而苦苦搜集素材的学生。
凯撒则偶尔和诺诺低声交谈两句，评价一下菜品，似乎对这场“鬼故事大会”并不太在意，但他碧蓝的眼眸深处，始终保持着冷静的观察。
就在话题渐渐趋于平淡，大家都开始觉得可能没什么真正“有价值”的怪谈时，一直比较沉默的赵孟华推了推眼镜，开口了。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回忆：“超自然现象……鬼故事什么的，我倒是不太信。不过……”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前几天放假了，我从北京开车回来，那天晚上雨下得特别大，电闪雷鸣的，能见度很低。”
餐桌上的声音小了一些，大家都看向赵孟华。
“我为了赶时间，走了环城高架。”赵孟华继续说道，眉头微微皱起，“开到大概……靠近出口那段的时候，雨幕太大了，我开得比较慢。就在一个闪电亮起来的那一瞬间，我好像……好像看到前面不远处的路中间，站着一个人影。”
“人影？”路明非看似随意地接话，但身体几不可查地坐直了一些。楚子航切割牛排的动作微微一顿。凯撒和诺诺交换了一个眼神。
“对，一个人影。”赵孟华点点头，表情更加困惑，“很奇怪，那个人影……看起来特别高大，而且……我好像还看到他手里拿着很长的一个东西，像是……像是古代的那种长矛？更离谱的是，他身边……我恍惚间觉得好像还有一匹特别高大的马的影子？就站在暴雨里的高架路中间！”
赵孟华自嘲地笑了笑：“当时把我吓了一大跳，赶紧踩了刹车，雨刮器开到最大。但就那么一两秒的功夫，等我看清楚前面，那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路上只有雨，连个障碍物都没。我当时就觉得，肯定是太累了，加上闪电的光影效果，眼睛花了产生了错觉。后来也没在意，就当是自己看错了。这事说起来还挺丢人的。”
赵孟华说完，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掩饰那一点点不自在。对他这样一个信奉科学和理性的人来说，承认自己看到这种“幻觉”确实有点没面子。
然而，他这番话落在路明非、楚子航、凯撒、诺诺，甚至夏弥和芬格尔耳中，却不啻于一道惊雷！
雨夜！高架桥！手持长矛的高大人影！骏马！
这些关键词瞬间组合在一起，指向了一个他们正在苦苦寻找的目标——尼伯龙根的入口，以及那个可能守护在入口处的、如同神话再现的身影！
路明非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但他脸上却迅速浮现出恰到好处的、带着点调侃的笑容：“我靠！赵孟华，你这幻觉够逼真的啊！又是长矛又是马的，你这是雨夜上演《三国演义》还是《魔戒》呢？不过这种素材好！够离奇！教授肯定喜欢，记下了记下了！”他甚至还像模像样地拿出手机假装记录了一下。
楚子航低下头，继续切割盘中的食物，但握刀叉的手指关节微微有些发白。凯撒则优雅地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快的光，他看向路明非，两人通过眼神瞬间交流了信息——线索，找到了。
诺诺则歪着头，看着赵孟华，那双古灵精怪的眼睛里闪烁着侧写师独有的专注光芒，似乎在努力还原他当时所见的那个短暂而诡异的画面。
夏弥悄悄在桌子底下捏了捏楚子航的手。
芬格尔则对路明非挤眉弄眼，用口型无声地说：“有门儿！”
苏晓樯、柳淼淼等人听完，都笑了起来，纷纷打趣赵孟华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或者爱情小说看多了。邵一峰也附和着笑了几声，但完全没意识到这段看似“幻觉”的描述意味着什么。
餐桌上的话题很快又转向了别的方面，但对于卡塞尔学院的精英们来说，今晚最重要的信息，已经悄然入手。
路明非一边笑着参与其他人的聊天，一边在心里默默重复着那几个关键词：“雨夜……高架桥……出口附近……长矛……马……奥丁……分的……”
他知道，他们的搜索范围，已经被极大地缩小了。现在，只等待一场足够的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