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粟家本部另一处更为僻静、陈设古朴大气的院落里,气氛与路明非他们所在的临水敞轩截然不同。
这里是贝奥武夫家族暂居的休息地,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铁血与硝烟的味道。
院门被轻轻敲响,在得到允许后,汉高,这位北美混血种的领袖,带着几名衣着考究、神色间带着精明与傲气的年轻人走了进来。
为首的一名年轻人名叫艾略特·范德比尔特,出身北美显赫的混血种银行家族,是汉高颇为看重的后辈;他身后跟着莉迪亚·洛克菲勒,一位眼神锐利的金发女郎,以及马库斯·摩根,一个身材高壮、气息沉稳的年轻人。他们代表着北美混血种新兴的力量和不同的利益集团。
端坐在主位上的,正是须发皆白、身形依旧魁梧如狮的老者——贝奥武夫。他身后也站着几名贝奥武夫家族的年轻人,个个眼神凌厉,身姿挺拔,如同出鞘的利剑,与汉高身后那些更像商业精英或政客的年轻人形成鲜明对比。
“贝奥武夫,”汉高脸上带着惯有的、仿佛经过精确计算的温和笑容,率先开口,声音苍老却清晰,“冒昧来访,希望没有打扰你休息。”
贝奥武夫抬起那双饱经风霜、却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扫了汉高和他身后的年轻人一眼,没有起身,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礼,声音洪亮而直接:“汉高,我们之间不需要客套。如果你只是来拍马屁,或者叙旧的话,那大可不必,我老了,没那么多闲工夫。”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让汉高身后的艾略特等人眉头微蹙,但汉高本人却似乎毫不在意,脸上的笑容甚至都没变一下,只是沉默着,仿佛在等待什么。
这时,艾略特·范德比尔特上前一步,代替汉高开口了。他年轻的面庞上带着自信,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优越感,语气彬彬有礼,却透着谈判的锋芒:
“尊敬的贝奥武夫阁下,请允许我代表汉高先生,以及我们北美混血种同仁,向您和贝奥武夫家族致以诚挚的问候。贵家族的年轻子弟,在预选赛中展现出的勇武与纪律性,令人印象深刻。”
贝奥武夫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不置可否,只是用眼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仿佛在说“别说这些没用的”。
艾略特深吸一口气,知道面对贝奥武夫这种老派的屠龙者,拐弯抹角是没用的,于是直接切入主题:
“贝奥武夫阁下,我们此次前来,是希望能与您,以及与您代表的秘党保守派力量,达成一项对双方都有利的协议。关于那三本‘帝王本纪’……或许,我们可以寻求一种‘平分’的方式?比如,共享研究成果,或者各自持有部分?”
他观察着贝奥武夫的反应,见对方没有立刻反对,便继续加码,试图挑动贝奥武夫对昂热和路明非的不满:
“我们承认,昂热校长是一位极其优秀的领袖,而路明非……更是青出于蓝。但是,恕我直言,作为一名秘党的‘执行官’,他们两位,都显得……太不‘听话’了。昂热校长行事独断,而路明非更是难以预测,他们是否会为了秘党的整体利益,而非他们自身的理念来使用那三本书,这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
这番话显然说到了贝奥武夫的心坎里。老屠龙者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重重地一拍座椅扶手,发出沉闷的响声:
“说得不错!昂热那个老混蛋,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独裁者!他什么时候真正把元老会的意见放在眼里过?至于路明非……哼!比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仗着S级血统……,简直是为所欲为!秘党的纪律在他们眼里形同虚设!”
听到贝奥武夫如此直言不讳地批评昂热和路明非,艾略特等人眼中闪过一丝喜色,觉得有戏。
然而,贝奥武夫话锋猛地一转,那双锐利的眼睛如同刀子般刮过艾略特等人的脸,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但是!”
“不管昂热和路明非如何混账,如何不听号令,这都是我们秘党内部的家务事!还轮不到你们北美混血种来指手画脚,更别妄想插手干预!”
这突如其来的转折,让艾略特、莉迪亚和马库斯等年轻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错愕和一丝被轻视的恼怒。
艾略特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急切和不甘:“贝奥武夫阁下!请您三思!与路明非、昂热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根本不会遵守任何传统的规则和约定!只有我们……”
“与虎谋皮?”
一个带着几分懒洋洋、却又清晰无比的声音,突然从房间另一侧虚掩的房门后传来,打断了艾略特的话。
霎时间,整个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惊愕地投向那扇房门。
只见房门被完全推开,几个人影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脸上带着惫懒笑容的路明非,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得晃晃悠悠。
跟在他身后的是银发梳理得一丝不苟、嘴角噙着冰冷笑意的昂热。
然后是金发耀眼、姿态优雅如同狮子的凯撒,以及默默跟随、如同影子般安静的帕西。
而最后走进来的,是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粟侍,这场比武招亲的主办者,粟家的年轻家主。他此刻的行为与他家主的身份极不相符——他手里正拿着一颗核桃,放在嘴里,“咔吧”一声,用牙齿轻松地咬开,然后津津有味地嚼着,仿佛只是来看热闹的街坊。
“哟,挺热闹啊。”路明非仿佛没看到汉高和他身后那群脸色瞬间煞白的年轻人,自顾自地走到一张空着的太师椅前,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聊什么呢?继续啊,别管我们,我们就是路过,顺便听听。”
昂热优雅地站在路明非身侧,如同最忠诚的护卫和老友,目光扫过汉高,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讥诮。
凯撒则抱臂站在另一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那群北美年轻人,如同君王审视臣民。帕西悄无声息地走到一旁的茶几边,拿起酒壶,开始为路明非、昂热、凯撒以及……甚至给贝奥武夫也倒上了一杯,动作谦卑而精准,仿佛他天生就是做这个的。
粟侍更是随意,他靠在门框上,继续跟他的核桃较劲,含糊不清地说:“大家随意,不用管我。我就是闲着没事,出来溜达溜达,正好碰到路兄和校长,就一起过来串个门。你们谈你们的,把我当空气就行。”
艾略特·范德比尔特张着嘴,那句“与虎谋皮”的后半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整张脸因为极度的惊恐和尴尬而涨得通红。他害怕极了!他可以在背后非议昂热,因为昂热毕竟还要顾及身份和脸面,不太可能对他一个小辈直接动手。可路明非不同!这个家伙行事根本无法以常理度之,当众揍他们一顿甚至连带汉高一起打,这种事情他绝对做得出来!
帕西将一杯酒递给路明非。路明非接过,道了声谢,然后慢悠悠地品了一口,目光这才落到如同被施了定身术般的艾略特身上,脸上露出一个看似无害,实则让艾略特毛骨悚然的笑容:
“唉,这位兄弟刚才说……与虎谋皮?”路明非晃着酒杯,语气带着调侃,“其实吧,我觉得与虎谋皮,总好过与狗谋皮,你说是不是?”
路明非不等艾略特回答,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老虎嘛,走到哪儿都吃肉,堂堂正正,靠实力说话。而狗呢?”
“只能吃屎,还专挑软的欺,看到骨头就摇尾巴,看到老虎就夹着尾巴躲远点。”
路明非扭头看向凯撒,笑嘻嘻地问:“老大,你觉得我这个比喻贴切不?”
凯撒,毫不犹豫地点头,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清晰地吐出两个字:“贴切。”
“你……!”艾略特身后的马库斯·摩根年轻气盛,听到如此露骨的侮辱,气得额头青筋暴起,忍不住就要上前,却被莉迪亚死死拉住。
然而,作为领袖的汉高,从路明非等人出现开始,脸上那公式化的笑容就几乎没有变过,仿佛眼前的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甚至没有去看自己身后那些快要气炸的年轻人,反而对着昂热和路明非点了点头,语气平和地打招呼:“昂热,路明非,凯撒,还有帕西,你们也来了。粟侍家主,叨扰了。”
他这番镇定自若的表现,反而让他身后的年轻人更加憋屈和不解。
艾略特强忍着屈辱和恐惧,看向汉高,希望领袖能说些什么挽回颜面。然而,汉高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们一眼,用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清的声音说道:
“如果想死的话,就去。这是你们的个人行为,与组织和家族无关。”
一句话,如同冰水浇头,瞬间浇灭了艾略特等人心中最后一点怒火和冲动。个人行为?与组织无关?这意味着如果他们此刻动手,死了也是白死,北美混血种不会为他们出头!巨大的恐惧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他们,让他们如同霜打的茄子,彻底蔫了下去,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再与路明非等人对视。
汉高见状,也不再停留,对贝奥武夫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说完,便带着他那群垂头丧气的年轻人,准备离开这个让他们颜面尽失的地方。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踏出房门时,极度不甘心的艾略特猛地停下脚步,他扭过头,不是看向路明非或昂热,而是看向了始终事不关己般吃着核桃的粟侍,声音因为激动和委屈而有些颤抖:
“粟侍家主!这……这并不公平!”
粟侍闻言,终于停下了咀嚼的动作,他将核桃壳随手丢进一旁的垃圾桶,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抬起头,那双平日里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的眼睛里,此刻却透出一种属于家主和顶级强者的淡漠与威严。
“不公平?”粟侍轻轻重复了一遍,然后笑了,只是那笑容里没有任何温度,“艾略特·范德比尔特,是吗?你觉得哪里不公平?”
他走上前几步,目光扫过汉高和那群不甘的年轻人,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