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霁霄指尖的轻挠带来的痒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粟绾心中漾开一圈圈难以言喻的涟漪。
那笑声,从一开始的清脆响亮,渐渐变得断断续续,最终化为一声悠长的、带着哽咽的叹息,缓缓停息在飘落的温暖雪花中。
白霁霄敏锐地察觉到了身下女孩情绪的变化,他侧过头,黄金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了然。他停下了所有动作,那只原本作恶的手,转而极其轻柔地、带着万般珍视地,握住了女孩微微冰凉的脚踝,为她驱散并不存在的寒意。
就在这一片静谧之中,粟绾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体内那源于“血缘刻印”的高纯度龙血瞬间沸腾!力量如同火山喷发般涌出!
白霁霄完全没料到她会在此刻动用全力,在措不及防之下,竟被女孩一个迅猛的反身,狠狠地按倒在铺满温暖积雪的地面上!
“嘭!”
积雪被砸出一个浅坑。
粟绾直接骑跨在白霁霄的腰腹之上,居高临下地凝视着他,那双平日里灵动狡黠的眸子,此刻盈满了水光,复杂得让人心碎。几滴泪珠终于承载不住重量,滚落下来,滴在小白的脸颊上,带着灼人的温度。
白霁霄仰望着她,望着她眼角的泪痕,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攥住。他扯出一个苦涩的、近乎释然的笑容,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平静:
“要动手了吗……杀了我?”
白霁霄缓缓地将摊开的双手放在身侧,周身纯白的鳞片如潮水般消退,恢复成人类柔韧的肌肤,露出了毫无防备的、线条流畅的胸膛和脖颈,以及那张写满了复杂情绪的脸。
“如果你这么想……那就来吧。我还你自由……”
白霁霄的语气平静得可怕,但那微微颤抖的尾音,却暴露了他内心远非表面这般平静。
粟绾没有说话。
没有预想中的斥责,没有愤怒的质问,甚至没有一丝杀意。
她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尼伯龙根中冰冷的空气连同眼前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混蛋一起吸入肺腑。然后,在白霁霄错愕的目光中,她猛地俯下身——
用一个带着决绝和炽热情感的、绵长的吻,狠狠地堵住了他所有未竟的话语。
这个吻,混杂着泪水的咸涩,以及彼此间那无法割舍的、矛盾丛生的爱意。它不像是在亲吻,更像是一场无声的战争,一次灵魂的碰撞,一次在绝望深渊边缘的相互取暖。
风雪依旧无声地飘落,温暖的雪花覆盖在他们身上,仿佛要为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拉起纯白的帷幕,将这对抗宿命的拥吻,定格成永恒。
歌剧院内——
死寂。
紧接着——
“噢噢噢噢——!!!” 芬格尔第一个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挥舞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的荧光棒,发出了狼嚎般的欢呼,“成了!成了!他娘的终于成了!老子等的花都谢了!”
老唐用力拍着大腿,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干得漂亮!粟家大小姐威武!这才是真·龙骑士!”
酒德麻衣优雅地推了推墨镜,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看来,我们准备的‘氛围促进剂’确实派不上用场了。有时候,最原始的情感冲动,比任何炼金药剂都有效。”
苏恩曦双手捧心,眼中闪烁着星星:“啊啊啊!太浪漫了!在永恒的雪地里定情!这场景我能磕一辈子!”
零依旧面无表情,但仔细看,能发现她微微颔首,似乎对结果表示认可。
唯有康斯坦丁,看着屏幕两人旁边的那瓶红酒,那毫无用武之地的“氛围促进剂”,小嘴撅得能挂上油瓶,满脸都写着“不开心”和“我的才华无处施展”。
楚天骄看着小家伙委屈的样子,失笑地摇了摇头,撕开一包薯片递到他面前,安慰道:“好了好了,康斯坦丁,好东西迟早会派上用场的,别着急。看戏,看戏要紧。”
康斯坦丁接过了薯片,点了点头,味同嚼蜡的吃起了薯片。
另一边,篝火旁,
路明非、凯撒、源稚生、源稚女四人,通过那巨大的投影幕布,清晰地目睹了全过程。
四人齐齐陷入了沉默。
片刻后,路明非才喃喃地吐出两个字:“……牛批。”
凯撒深吸一口气,由衷地赞叹:“以人类之躯,强势逆袭白色皇帝……这位粟小姐,是真正的勇士。”
源稚生冷漠的脸上也罕见地露出一丝动容:“……令人钦佩。”
源稚女则掩唇轻笑,眼波流转:“真是……热情似火呢。”
忽然,四人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同时、缓缓地转过头,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在场唯一一位拥有“屠龙者兼龙王男友”双重身份的同伴——楚子航。
楚子航:“……”
饶是常年维持着冰山脸的楚师兄,在这四道充满了“你懂的”、“看看人家”、“师兄你行不行啊”意味的目光注视下,耳根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
楚子航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嘴唇嗫嚅了几下,最终,在同伴们无声的“逼问”下,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憋出了一句与他冷硬气质截然相反的话:
“你们知道……我……我比较含蓄……不怎么会表达……”
“噗——”
“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寂静后,路明非四人再也忍不住,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站在一旁的拉塔托斯克也跟着畅快地大笑起来,只是他的笑声中,更多了一种“妹妹终于找到真爱了”的骄傲与欣慰。
他在心里疯狂地为自家老妹打call:‘不愧是我老妹!干得漂亮!轻轻松松就把曾经的白色皇帝拿捏得死死的!老妹牛批!’
尼伯龙根内,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又仿佛只是弹指一瞬。
唇分。
两人都微微喘息着,肺部因缺氧而有些灼痛,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不知是因为激情,还是因为这漫长一吻带来的窒息感。
粟绾伸出粉嫩的小舌头,意犹未尽般地舔了舔自己微微红肿的唇瓣,那双恢复了些许神采的大眼睛里带着一丝狡黠和挑衅,故意用轻快的语气说道:
“想不到,白王的味道……还不赖嘛。”
白霁霄看着她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柔软得一塌糊涂,也顺着她的话,扯出一个带着痞气的笑容,回应道:“彼此彼此,粟家大小姐的‘封口’方式,也很特别。”
玩笑过后,气氛却再次变得微妙而沉重。
白霁霄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伸出双手,郑重地、带着一丝恳求地,想要去握住女孩的双手,与她十指相扣。
“绾绾,”白霁霄的声音前所未有的认真,黄金瞳中闪烁着孤注一掷的光芒,“我们逃吧。忘记身份,忘记仇恨,忘记所有的一切。逃到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没有任何纷扰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我会把我的一切,我万年的经历,我的喜悦,我的悲伤,我所有的秘密……都告诉你。”
白霁霄的眼神充满了希冀,像一个在黑暗中行走太久,终于看到一丝微光的人,拼命想要抓住那束光。
粟绾紧紧地盯着他深邃的、写满了认真的瞳孔,那里倒映着她自己挣扎的脸。良久,她轻轻地、却又无比坚定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从他的掌心缓缓抽了回来。
粟绾没有回应白霁霄的提议,而是自顾自地站起身,走到一旁,拿起了一旁的红酒,仰起头,如同吹瓶喝啤酒一般,“咕咚咕咚”地大口灌了下去。殷红的酒液顺着她白皙的脖颈滑落,染湿了华丽的嫁衣前襟,带着一种凄艳的快意。
看着她近乎自虐般的举动,白霁霄眼中最后一点光亮,熄灭了。
他知道了女孩的答案。
白霁霄默默地走上前,从女孩手中拿过那还剩小半瓶的酒,没有犹豫,仰头将剩下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划过喉咙,却比不上心中的苦涩万分之一。他的神情复杂到了极点,有失落,有释然,有痛苦,也有一丝……解脱。
“待会儿……我会‘不小心’打开尼伯龙根的出口。你……趁着我不注意,悄悄离开吧。”
白霁霄顿了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
“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了。”
白霁霄放下手,任由空酒瓶滚落在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粟绾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
“嗯。”
她轻声应道,声音飘忽得像下一刻就要散在风里。
“这或许……是最好的结局了。”
她抬起头,望着这片永恒飘雪、美得不真实的天空,喃喃道:
“梦……该醒了。”
温暖的雪,依旧无声地落下,覆盖着相顾无言的两人,也仿佛要覆盖掉刚才那场短暂而炽热的幻梦。冰冷的现实,终将刺破温暖的泡沫。
就在粟绾那句“梦该醒了”的话音刚落,仿佛是为了嘲讽这悲情的决断——
歌剧院内。
老唐和芬格尔终于憋不住了,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梦醒了?醒个屁?!”芬格尔抹着眼角不存在的泪水。
“对对对,他们把那瓶酒喝了,好好好,这下他们是真的分不开了。”老唐激动的拍着芬格尔的大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