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路明非和苏茜重新回到灯火辉煌、人声鼎沸的诺顿馆时,晚宴的气氛已然达到了高潮。空气中弥漫着美食的香气、香槟的酒意以及年轻人特有的蓬勃朝气。巨大的水晶吊灯下,穿着各式礼服的学生们三五成群,交谈、欢笑,享受着毕业前最后的狂欢。
路明非和苏茜的归来并没有引起太多注意,他们默契地融入人群,仿佛刚才那场山顶的谈心只是宴会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
很快,晚宴进入了致辞环节。作为狮心会的会长,楚子航率先走上了临时搭建的小舞台。
他一身合体的黑色西装,身姿挺拔,黄金瞳在灯光下显得平静而肃穆。他没有拿稿子,只是站在那里,目光扫过台下众多熟悉的面孔,尤其是那些即将离开的狮心会成员。
他的致辞一如他本人,简洁、有力,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字字千斤。
“狮心会的荣耀,在于传承,在于责任,在于守护。”楚子航的声音通过麦克风清晰地传遍整个大厅,“感谢诸位在过去几年里的付出与并肩。今日的离别,是为了明日能在更广阔的战场上,为了共同的目标再次汇聚。祝各位前程似锦。狮心会,永远是你们的后盾。”
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尤其是狮心会的成员们,更是激动不已。楚子航微微鞠躬,便准备走下台。
接着上台的是兰斯洛特。作为狮心会多年的中流砥柱,路明非没有入学时的副会长,他的致辞则充满了温情与回忆,他细数了在狮心会的点点滴滴,感谢了会长的带领和同伴的支持,语气真诚而感人,引得台下不少感性的女生眼眶微红。
最后,在众人的注视和掌声中,苏茜步履从容地走上了舞台。
她换上了一身优雅的晚礼服,妆容精致,脸上带着自信而明媚的笑容,丝毫看不出不久前的落寞。她接过话筒,目光扫过全场,最后在楚子航和夏弥的方向短暂停留,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首先,谢谢路明非副会长,为我们准备了这场盛大的送行宴。”她开场先感谢了“金主”,引来台下善意的笑声和路明非不好意思的挠头。
她的致辞比兰斯洛特更简短,更洒脱。她没有过多回顾过去,而是着眼于未来,鼓励大家勇敢追求自己的道路,言语间充满了狮心会成员特有的果敢与坚毅。
“……所以,别怕前路未知,因为我们已经在卡塞尔学会了最重要的一课——如何握紧手中的刀,以及如何守护心中的信念。”她顿了顿,声音提高了一些,带着一种豁出去的、戏谑般的勇气,“在结束之前,我想……嗯,做一件我一直想做,但一直没敢做的事。”
话音未落,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苏茜放下话筒,几步走到舞台边,来到了正准备下台的楚子航面前。
楚子航显然没料到这一出,他那张万年不变的脸上罕见地出现了一丝怔忡。
苏茜却没有丝毫犹豫,她张开双臂,大大方方地给了楚子航一个结实的、朋友式的拥抱。
楚子航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出于礼貌,还是没有推开。
然后,更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苏茜飞快地踮起脚尖,在楚子航那线条冷硬的脸颊上,如蜻蜓点水般,“啾”地亲了一口!
“!!!”
整个诺顿馆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包括台上的兰斯洛特和台下的路明非。凯撒端着香槟,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诺诺先是惊讶,随即嘴角疯狂上扬,显然觉得有趣极了。
楚子航彻底石化在原地,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苏茜,却已经干脆利落地松开了他,重新拿起话筒,脸上带着恶作剧得逞般的、灿烂无比的笑容,目光精准地投向台下同样有些发愣的夏弥,大声说道:
“反正我又没有男朋友!” 她的语气理直气壮,带着一种少女般的娇憨与狡黠,“反正这又不是我的男朋友!所以我想亲就亲了!至于晚上有人回去要不要跪搓衣板……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噗——哈哈哈!”
短暂的寂静后,诺顿馆内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哄堂大笑和口哨声!气氛瞬间被推向了最高潮!所有人都被苏茜这出人意料又霸气无比的举动折服了。
夏弥在台下,先是鼓了鼓腮帮子,做出一副“我很生气”的样子,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她冲台上的苏茜挥了挥小拳头,然后又扭头瞪了还在石化的楚子航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说:“回去再收拾你!”
站在不远处的诺诺,用力地拍着手,笑得花枝乱颤,对着苏茜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用口型说道:“姐妹!勇!太勇了!”
苏茜看着台下笑成一片的众人,看着楚子航罕见的窘迫,看着夏弥那假装醋意实则明朗的眼神,她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和释然。
这个吻,不是纠缠,不是不甘,而是对她整个少女时代、对她那份默默无闻的暗恋,最盛大、最潇洒、最苏茜式的告别。
她将话筒交给主持人,像得胜归来的女王一样,昂首挺胸地走下了舞台,迎接她的是朋友们带着理解和祝福的、善意的笑声与拥抱。
晚宴在这样一个小插曲后,继续在热烈而欢快的气氛中进行着。而这个夜晚,以及苏茜那个大胆的告别之吻,注定会成为卡塞尔学院又一段广为流传的传奇。
第二天清晨,卡塞尔学院仿佛还沉浸在昨夜狂欢后的疲惫中。阳光透过宿舍窗帘的缝隙,像一把灼热的匕首,精准地刺在路明非的眼皮上。
“唔……”
一声痛苦的呻吟从被窝里传来。路明非感觉自己的脑袋像被塞进了一台高速运转的榨汁机,然后又被人用攻城锤从内部狠狠敲了一下。
宿醉的钝痛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他的神经,喉咙干得冒火,胃里更是翻江倒海。
路明非挣扎着坐起身,眼前一阵发黑。昨晚的毕业送行宴实在太嗨了,作为组织者和众人焦点,他被灌了不知道多少杯。依稀记得最后是绘梨衣和芬格尔把他拖回来的,至于怎么上的床,完全断片了。
“要死了要死了……”他嘟囔着,踉跄地爬下床,脚步虚浮得像踩在棉花上。冲进卫生间用冷水狠狠泼了把脸,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眼窝深陷、头发乱如鸟窝的脸。
“明非,没事?”绘梨衣已经穿戴整齐,关切地递过来一杯温水和几片醒酒药。她清澈的眼眸里带着一丝担忧,显然还记得昨晚路明非“豪情万丈”最后烂醉如泥的样子。
“没事……扛得住……”路明非接过水杯,咕咚咕咚灌下去,感觉稍微活过来一点。他看了看时间,脸色一变,“糟了!今天早上有曼施坦因教授的《龙族家族谱系溯源》!”
这门课是必修,而且曼施坦因教授是出了名的严格,风纪委员长的威严不容挑衅,缺席的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卡塞尔学院的清晨出现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尊贵的路明非校董、狮心会副会长、S级精英,顶着一头乱毛,脚步飘忽,强忍着胃部不适,以一种近乎悲壮的姿态冲向教学楼。
沿途遇到的学生们纷纷侧目,然后露出心照不宣的微笑。毕竟,昨晚诺顿馆的狂欢人尽皆知,路大会长这副尊容,完全在预料之中。
冲进阶梯教室时,上课铃声刚好响起。路明非几乎是滚到自己常坐的后排角落位置,露出那双布满血丝、写满生无可恋的眼睛。
讲台上,曼施坦因教授扶了扶眼镜,目光如探照灯般扫过全场,在路明非身上停留了足足三秒,最终只是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开始了授课。
路明非努力想把注意力集中在教授讲述的学问上,但曼施坦因那平稳的语调此刻就像是最顶级的催眠曲,他的脑袋一点一点,眼皮重若千斤,好几次差点直接栽倒在课桌上。
他只能拼命掐自己大腿,靠疼痛维持着最后一丝清醒,心里把昨晚灌他最狠的芬格尔骂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就在路明非与瞌睡虫进行殊死搏斗,感觉自己快要灵魂出窍的时候,他放在桌面下的手机屏幕无声地亮了起来。是昂热校长的短信,言简意赅:
“明非,下课来我办公室一趟。急事!”
后面还跟了一个罕见的感叹号。
路明非一个激灵,残存的睡意瞬间飞走大半。能让昂热用上感叹号的“急事”,肯定不是请他喝茶聊天。
好不容易熬到下课铃响,路明非几乎是第一个冲出教室,也顾不上宿醉的不适了,直奔校长办公室。
办公室里,昂热正站在窗边,手里端着一杯红茶,神情看不出喜怒。见到路明非进来,他指了指沙发。
“感觉如何,我们昨晚的英雄?”昂热嘴角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路明非瘫在沙发上,有气无力地摆摆手:“校长,别提了……感觉身体被掏空。什么事这么急?”
昂热转过身,将一份装饰着繁复火漆印的正式函件推到路明非面前的茶几上。“校董会,还有元老院,联合发来的通知。两周之后,在意大利罗马,召开特别听证会。”
路明非拿起函件扫了一眼,内容无非是冠冕堂皇的官方辞令,但核心意思很清楚——关于那三本《帝王本纪》的归属与研究权限问题。
“哦,是为那三本书啊。”路明非撇撇嘴,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随手把函件丢回桌上,“小问题。不就是想去吵一架嘛。”
路明非揉了揉依旧有些胀痛的太阳穴,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讨论晚上吃什么:“校长您放心,我毕竟也是校董,虽然排名靠后,但说话还是有点分量的。到时候看我发挥就行。”
路明非,恍惚间想起另一件事:“对了,庞贝之前不是邀请我们去加图索家做客吗?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顺道一起去了。”
昂热微微颔首,他明白路明非的意思。庞贝的邀请绝非简单的家宴,必然有所图谋。
“可以。”昂热表示同意,“正好看看庞贝的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路明非从沙发上站起来,虽然宿醉带来的虚弱感还在,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锐利,甚至带着点跃跃欲试:“那就这么定了。两周后,罗马。我去会会那帮老狐狸,顺便……拜访一下奥丁。”
阳光透过卡塞尔学院高大乔木的层层枝叶,在洁净的石板路上洒下斑驳晃动的光点,学院恢复了它平日里的秩序与……对于某些人来说,过于宁静的节奏。
凯撒和诺诺,就是这“某些人”中的典型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