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摇头:“我睡不着。在这儿陪着二爷,心里反倒踏实些。”她也站起身,走到贾琏身边,“二爷,你说……韩大人此刻,在阁楼上能看到什么?”
贾琏望向城南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屋宇:“看到的,应该是寂静的街巷,紧闭的门户,还有……张记杂货铺后院那盏孤灯。”
此刻,废弃阁楼内。
韩偃半蹲在支摘窗后,手中举着那架特制的“千里镜”,镜筒对准斜下方数十步外的杂货铺后院。身边两个手下,一个紧盯街巷两头,一个负责与外围传递信号。
后院果然亮着一盏气死风灯,昏黄的光晕下,可见院中堆放的杂物轮廓。西厢房的门窗紧闭,但窗纸后隐约透出极微弱的光,若非仔细看,几乎难以察觉。
“头儿,有动静。”盯着街巷的手下忽然低声道。
韩偃立刻移开千里镜,顺着手下所指方向望去。只见长街尽头,缓缓驶来一辆马车。车无灯笼,马踏青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不是青篷小车。”韩偃眯起眼,“车型更大些……等等,它停在了街口,没过来。”
马车停在离杂货铺尚有百余步的十字路口,静静不动,仿佛在等待什么。车辕上坐着个戴斗笠的车夫,垂着头,看不清面目。
时间一点点流逝。阁楼内的三人屏息凝神,连呼吸都放轻了。
约莫过了半炷香时间,杂货铺后院那盏气死风灯,忽然晃了三晃。
“信号!”韩偃精神一振。
几乎同时,停在街口的马车动了。它不紧不慢地驶入这条街巷,径直来到杂货铺后门前。车夫跳下车,并未叩门,只抬手在门板上轻轻叩击了五下——三长两短。
后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一道缝,张掌柜探出头来,与车夫低声交谈两句,随即侧身让开。车夫从车上搬下两个中等大小的木箱,看起来颇为沉重,在张掌柜的引领下,迅速闪入院内,后门随即关上。
“进去了。”韩偃放下千里镜,对身边手下道,“发信号,让一组和二组准备。记住,只盯梢,勿动手。”
“是!”手下取出怀中竹哨,凑到窗边,模仿夜枭发出两声短促的啼鸣。
声音融入夜色,远处街角阴影里,立刻有同样两声啼鸣回应。
韩偃重新举起千里镜,紧紧盯着后院。那两个木箱被直接抬进了西厢房。又过了约一刻钟,西厢房的门再次打开,这次出来的除了张掌柜和车夫,还多了两个人,正是前次出现的那两个斗篷客。其中一人手中提着一个比来时小得多的黑漆木匣。
四人迅速来到后门,斗篷客率先闪出,车夫紧随其后。张掌柜在门口驻足片刻,警惕地张望一番,才退回院内,关上了门。
马车很快驶离,消失在街巷尽头。
“目标出现,两人,持黑漆木匣,乘马车向南。”韩偃语速极快,“放信鸽,通知李御史。响箭预备,跟踪组跟上!”
“是!”
一只灰扑扑的信鸽从阁楼窗户悄无声息地飞出,消失在夜空。紧接着,一支响箭带着尖啸蹿上半空,在寂静的夜里炸开一朵微弱的火花。
长街暗处,几道黑影如同鬼魅般跃出,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韩偃收起千里镜,长长吐出一口气,对身边手下道:“咱们的任务完成了。撤!”
荣国府书房内,贾琏和王熙凤几乎同时听到了那隐约的响箭破空声。
王熙凤猛地站起:“二爷,是信号!”
贾琏走到窗前,望向夜空那已消散的火星,眼中精光闪烁:“不错。他们动了。”
他转身,脸上露出如释重负又带着决然的神色:“凤丫头,接下来,就要看李御史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