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冲上了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冰与火的煎熬让他动弹不得。脸颊上被她滚烫皮肤贴着的地方,那温度仿佛能将他整个人点燃。而耳边那些迷迷糊糊却字字诛心的“控诉”与“坦白”,更是像一把把裹着蜜糖的钝刀,反复切割着他早已血肉模糊的心脏。
她恨他,骂他,却又……觉得他长在她的心坎上?甚至留意过他的……身材?
巨大的荒谬感、灭顶的羞耻(为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以及一丝微弱却顽强钻出冰层的、近乎狂喜的悸动,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冰蓝色的眼眸低垂,浓密的长睫剧烈颤动,视线落在她紧握着自己的那只手上——纤细,因为高热而泛着不正常的红,却那么用力,仿佛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他反手,极其小心翼翼、带着无限珍惜和忏悔的力度,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手。另一只空着的手,再次凝聚起比之前更加柔和、更加精纯的冰系治愈神力,不再隔空,而是顺着两人交握的手,如涓涓清泉,缓缓流入她灼热的经脉,帮她对抗着那股肆虐的高热,抚慰着受损的脏腑和伤口。
这一次,他的力量不再被排斥。
或许是他的灵力属性确实与她此刻的炽疾相克,起了关键作用;或许是那些珍稀灵药终于完全化开;又或许是……他这笨拙而虔诚的“赎罪”姿态,冥冥中安抚了她躁动不安的神魂。
后半夜,白茯苓滚烫的体温,开始一点一点地下降。
紊乱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悠长。
紧蹙的眉头慢慢松开。
那些令人脸红心跳又心酸不已的胡言乱语,也终于渐渐停歇。
她依然抓着他的手没有放开,仿佛那是唯一的热源(或冷源)依靠,但整个人却沉入了更加安稳、深沉的睡眠之中。
沈清辞一动不动地跪坐在石台边,维持着这个姿势,任由她握着手,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温和的治愈神力。他背上的伤口因这个姿势而被牵扯,传来阵阵刺痛,他却恍若未觉。
他的目光,如同最虔诚的信徒凝望神只,又像最卑微的囚徒仰望星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安静下来的睡颜上,久久不曾移开。
山洞内,只剩下篝火偶尔的噼啪声,和众人轻缓的呼吸。
长夜将尽,黎明未至。
有些冻结万古的坚冰,似乎在这无声的守护与袒露的梦呓中,悄然融化了一角。
而深埋地底的火种,也在这冰与火的交织里,重新开始不安地跳动。